侯大彪嘿嘿笑道:“这你还别不服气,你想想宋大人新平堡一战,数十人在鞑子数万骑兵围困下护驾全身而退你就觉得今日挨骂是很自然的了;同样是守城,当日新安县宋大人率一千多人硬生生打退近七千反贼毫发无伤,新安县的城墙还是年久失修的破城墙,换做你能做到么?”
仇钺张大嘴巴半晌无语。
“传我命令,即刻组织百姓搬运火油礌石土木等物上城墙,何锦还是要硬来的,这回让他连城头也碰不到。”宋楠在前方回身下令道。
城中百姓本已做好了协助守城的准备,稍一发动,立刻行动,男女老幼抬的抬扛的扛,不到一个时辰,城头上便堆满了从王府搬运而来的物资。
何锦本来想立刻发动第二次强攻,但见士兵们刚刚遭受惨白,加之体力耗尽,心知这也是败因之一,于是额外开恩,让他们吃饱肚子,抽出一个多时辰让他们睡上一觉。
午时过后,叛军大营中鼓号齐鸣,叛军士兵们从睡梦中被驱赶起来,何锦早已全副武装骑在马上,大声下令整军进攻。何锦下了决心,这一回要全力攻上,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应付城头如死神般的火铳,他将军中仅有的七百多副铁甲给了准备登城的部队穿上,想以这七百人登城之后稳稳钉在城头,给后续的兵马争取时间。
呐喊声起,三千多名叛军士兵踏着冰冷坚硬的土地呐喊着冲向城墙,城头的箭雨无情的飘落,一个个的士兵倒在冰冷的土地上,但这也无法阻止队形的推进,顿饭之后,第一批千人队已然抵达城下,云梯纷纷搭上墙头,叛军们踩着城下层层叠叠的尸体爬上云梯往上飞速攀爬,和第一次进攻一样,之前的冲锋和现在的攀越都顺风顺水,城头的抵抗力量明显不足。
宋楠站在城楼上看的真切,令旗挥动之际,蛰伏在墙垛下的守城士兵们哄然而起,滚木礌石滚滚而下,夹杂着带着辛辣气味倾倒而下的一桶桶液体。
紧接着,数十根火把从上方落下,城下顿时轰的一声燃起大火来,火焰连绵成片,将云梯上的叛军以及城下的尸体一起裹挟起来燃烧,烈焰腾腾中,无数叛军士兵扭曲着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摔落下来,在地上形成无数的火球,翻滚哭喊着。
整座南城墙墙根下成了地狱一般的火海,活着的士兵和死去的尸体都被烧的滋滋爆响,刺鼻的烧焦的气味让人忍不住呕吐,焦黑的烟雾腾空而起,根本无法再靠近半步。
不少着了火的士兵猛扑入数十步外的护城河中,烈焰缠身的身体遇到冰冷的河水,刺啦青烟冒过之后,露出头来的身体上支离破碎,闪耀着血红的诡异的色彩,片刻的平静之后,这些人便快速死去,不成形的尸体在河水中浮浮沉沉,让人无法再多看一眼。
这幅场景让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惊愕发抖,守城的士兵没料到火油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攻城的叛军眼看着第一批千人队被吞没在火海里也是惊魂停步。
骑马带着后队驱赶士兵进攻的何锦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鬼哭狼嚎奔逃回来的兵马,他没有一丝一毫要阻止的意思,他也无法阻止。
“大将军,撤兵吧,咱们是攻不下宁夏镇了,我们只剩下两千人了。”一名将领低低在何锦的耳边道。
“撤……撤……”何锦木然道,眼睛还盯着城墙下的大火和火中挣扎的身影。
“咱们是回头去西崖还是去平虏城?那里还有几百兵马。还有立足之地。”
“回西崖,我还没有输,西崖还有五千人马,我手头还有七千兵马,回平虏城后,我便开关隘寻求支援,今日这一切我会记住,我会讨要回来。”何锦咬牙切齿,眼中要冒出火来。
何锦迅速收拢两千残兵撤退,为了能迅速逃离这片地狱,他甚至连许多辎重器械都抛弃了,只求能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群残军败将往南奔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缓过气来,在路边寻了快避风之地休息,士兵们惊魂未定呆呆的坐在地上,整支军队死一般的沉寂。
何锦来到士兵们中间,张口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踌躇间猛听前方有骑兵斥候迅速奔来,口中大叫道:“大将军,大将军,前面道路上有大军抵达。”
何锦一愣,喜道:“是丁广率军来援么?”
骑兵斥候摇头道:“不太像。”
何锦迅速带着几名将领登上左近的小山包手搭凉棚往南边看去,这一看魂飞魄散,一只军队正烟尘滚滚自南而来,举着的旗帜金黄耀眼,那是京营的旗帜,那是朝廷的兵马,根本就不是什么丁广留守西崖的兵马。
“西崖被破了,官兵渡过河了,我们……完了。”何锦急促的说出这几句话,胸口一阵翻腾剧痛,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