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再退(1 / 2)

395、

廿廿也跟着心下沉重起来,“……福建大省,封疆大吏的督抚二人皆有贪墨,这一案想要办好,不比湖南剿匪更容易。而且在朝堂之中牵连必定甚广,稍有不慎,必定令朝野不稳。”

“正是。”皇太子叹一口气,伸手拉过廿廿,抱在怀里。

想要用这样的依偎,寻一点心灵的慰藉和放松。

“……这样的时候,就近也唯有福康安可用。汗阿玛已经下旨,令福康安将前线用兵之事交给和琳,然后立即赴福建,查清此案。”

廿廿也是微微感喟,“刚下战马,又入公堂。这样能文能武,能上安朝堂、下定江山的大臣,目下也唯有福康安一人。”

廿廿抬眸凝望皇太子,“故此,福康安得以进封贝子,这是他用自己的功绩拼来的。目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去?”

皇太子静静凝视廿廿,声息微微有些哽咽,“每当此时,我就会想念七姐……福康安不辞劳苦,从未拥兵自重,这颗心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忠诚的。”

廿廿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七七,用力点头,努力地笑,“是啊,福康安大人不仅是尽臣子之责,更是当年那一份情分始终不曾忘怀。”

“我想着,他若去了福建,拿出在沙场上的杀伐决断来,便是福建官场有人想要包庇徇私,也会被福康安大人那一身的杀气给震慑住。想来福康安大人去查福建此案,是最合适的。”

有了廿廿这样的劝慰,皇太子心下舒坦多了,他将头靠在廿廿肩上,“别动,让我抱着,闭会儿眼睛。”

好半晌,皇太子闭着眼睛,又缓缓道,“……同样因为湖南剿匪的军功,汗阿玛也封和琳为一等宣勇伯了。”

廿廿心下也是微微一颤。

“……和珅是三等忠襄伯,和琳功封一等宣勇伯,那他兄弟一门双伯爵,也是文武兼备;一个在朝,一个在外。”

皇太子眼帘轻阖,点了点头。

廿廿便笑了声,缓缓道,“太子爷可知,我前儿还差人送了两份儿礼去和琳家,一份儿给宜安妹子,一份儿给和琳的福晋。”

皇太子点点头,“他家终究与你母家同族,这也是应该的。”

廿廿轻握皇太子的手,“和珅、和琳两兄弟,虽也是文武兼备,可是太子爷却别忘了,他们两人顶头之上,都各有他人。”

“和珅在朝,在上头有阿桂大人,有太子爷,更有皇上;和琳在外,他上头自有福康安大人……”

“在朝,和珅与阿桂大人多年势成水火;在外,和琳早年参奏福康安大人,让福康安大人被罚十年的总督俸禄……我怎么觉着,这一盘棋,好像是许多年前,皇上就已经摆好了呢?”

在廿廿怀中,皇太子终于缓缓地勾唇而笑。

廿廿说得对,这才是帝王之术,才是一个身居庙堂之高、能看江湖之远的君王,才能远瞻到的布局!

——和珅、和琳二兄弟首先都是能臣,既然有本事,那就用就是;只是身为帝王者,也早早为他们设计好了牵制之术,叫他们头顶有弹压,身边有眼睛。

看见太子爷笑了,廿廿这便也笑了,故意轻推皇太子一下儿,“……这些布局里,爷当我看不见爷的影子去?爷既早做好了这些安排,亏这会子还在我怀里这般柔软无依的样子去。”

皇太子哼一声,从廿廿怀中坐起,身上那一股子柔软无依的样儿全都不见。

一转头,双眸熠熠;唇角轻勾,长眉飞扬。

廿廿便更放心了,轻啐一声儿,“爷这会子倒变身了,就好像纪晓岚笔下的那些狐仙神鬼。”

“……这几个月你见天儿净抱着绵恺去了,我好容易抢一回,还不能在你怀里腻乎一会子啦?”

也唯有在家里,皇太子才能卸下白日里外人面前那个大大的“仁”字的外壳,可以自在地露出他的凌厉,甚至是淘气来。

仁者,亲也;上下相亲谓之仁。

而温良二字,又是“仁”字的根本,故此但凡以“仁”字自况之人,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都是要温良和善,与人为亲。

太子爷选了这样一个字作为自己的表征,这便必定要温和大度,磨掉棱角、抹去光芒,以圆融大度之相行走于宫廷。

看似,没有皇上的杀伐决断;然则皇上已经是皇上,天下在掌,长达六十年,一切尽可随其如何凌厉;可是太子爷刚刚才成为太子爷,纵然事实上二十多年前已经立为太子,可那都是隐秘之事,外人无从得知。

而身为皇子,又是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子,太子爷选了宽和圆融的姿态与兄弟、宗亲相处,才是最为稳妥之道。

否则,如和珅等人,联合宗亲,便有千万双眼睛时时盯着。随便拿捏出一个结党的罪名来,那就将是万劫不复之境地。

可是外人不知道,廿廿却是明白,自家太子爷虽然因外面披上了“仁”字的外衣,可是一旦将那外衣褪下,他的本里,其实根本就是皇上老爷子的翻印。

要不,皇上老爷子他自己怎么都说,太子爷是所有皇子之中,与他最为肖似的啊。

心下安定下来,廿廿便也故意委屈地噘嘴,伸脚蹬皇太子一记去,“爷惯会冤枉人家!——爷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就忘了上回那事儿?——我到今儿,距离临盆之日还没满六个月呢,太医和守月姥姥都说,这会子的身子还没养好呢,爷还不勉强着人家折腾了一晚上去?”

都怪这个也,性子就是急!

说到那晚的事儿,太子爷就乐了,拧身回来,将她抓进怀里去,“方才,就刚刚儿,你不是有说纪晓岚、狐仙神鬼去了?那可不赖爷,赖你,你还得再给爷好好讲几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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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东边儿的皇太子妃整夜难以合眼。

同一屋檐下,就算隔着红油板墙,可是她也还是知道太子爷就在西边儿,一整晚都没再出来。

次日一早西边儿有了动静,三庚亲自带人进去伺候给太子爷更衣,皇太子妃便也直直地坐了起来。

只是知道,这会子不宜过去,便只能听着动静罢了。

含月看着不落忍,轻声道,“……主子与其如此焦心,倒不如赶紧将主子爷交代的事儿一件一件先办了吧。已是十月了,再往后推延,奴才就怕后两个月里主子更是要忙得不可开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