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小先生(1 / 2)

529、

以“祗”为女孩儿名的,自不多见。

祗恪登时就红了脸,低低垂了头,悄声道,“……起初,我也不知道。还是后来开蒙,先生教写了名儿,我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闺名‘祗念’,我这个名儿便是顺着皇后娘娘取的。”

祗恪与廿廿和祗若同辈,原本同一家族里同一辈分的孩子,取相同的字来做字辈倒也常见,可是一来因为女孩儿家取闺名,原本不用如男孩儿家似的,非要严格范个字辈的;二来这个“祗”字不常见,取名儿就也不好取;三来从前六房身份低,也不受待见,故此族人里没有按着六房的名儿来取的。

再者说,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因人丁兴旺,各房之间的辈分早已参差不齐,便是年岁相仿的,也许辈分间都差出去好几辈了。譬如说舒舒,从家族的大辈分来算,倒比廿廿高了两辈去,算是廿廿的姑奶奶了;而肃亲王家,身为廿廿二妹祗好大嫂的钮祜禄氏,则是廿廿姐妹的姑姑辈。

故此就算廿廿已为皇后,身份超卓,有的族人想用这个字辈给自家女孩儿取名的话,可也因自家女孩儿未必是跟皇后娘娘一辈儿的,而没法儿用这个字了。

故此年岁相当的、还能是同辈儿的,用得上这个“祗”字的,在这一届进宫引见的所有女孩儿里,祗若还就只看见祗恪这么一个。

这般难得,祗若自然一见如故,格外亲密。

祗若自己在家已是小女,这便将祗恪当成了自己的妹子,自觉扛起姐姐的角色来,对祗恪更多一份呵护。

却也因此,倒给祗恪引来许多的麻烦。

首先疑问祗恪的名字,就叫人说祗恪是有一颗想当“小皇后”的心,这次挑选,是势必想要留在宫里的;二来,偏祗若与她最好,平素祗若只在众人堆里寻祗恪一起说话、一处落座的,自更叫人说祗恪故意攀高枝儿。

有女孩儿的地方就难免有是非;更何况在这样一批留了牌子进宫居住学规矩、却还不知具体前程为何的女孩儿当中,一种无形的竞争早已将所有人都卷入了漩涡,这便更容易起了芥蒂去。

祗若因身份超卓,性子又直爽些,自不在乎这些事儿,也从来就不琢磨这些事儿;可是祗恪却做不到这么洒脱——她的性子优柔些,这便也没少了夜晚难眠之时,寻思着这些事儿便悄悄掉了眼泪去。

原本祗若都不知道,可是终究一起住着,偶尔起夜时候这才听见悄悄儿的啜泣声,祗若这才知道了。

祗若也是心疼,忍不住鼓励祗恪:“……你又何必惯着她们去?你是谁,你是咱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八房的格格,身份也摆着呢!”

八房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原本的两支大宗之一,严格来说,果毅公的爵位还是人家八房的始祖得来的,只是后来八房子孙不肖,被革爵,倒将公爵的爵位转到了十六房去承袭。

——当年十六房始祖遏必隆,在父亲额亦都死后,也是随着自己的生母和硕公主穆库什转嫁给了三房的始祖,故此遏必隆的三哥也算是他的继父了。

因为这么几个缘故,便是十六房的人对八房的也是分外敬重,两房人之间这些年来都是更为同气连枝些。

“再说……你姑姑就是质亲王妃,你凭什么还要看她们眼色去?你倒摆出尊贵的架子来,每天赏给她们几枚白眼就是,还值当为了她们的碎嘴子而掉眼泪去?”

这样的气,祗若是没受过的。因为姐姐是皇后,她从引见那天起,就是一路顺遂,自然没人敢对她如何。可是,关于这样的事儿,她倒是也有所耳闻的——姐姐当年挑选公主侍读的时候,不也被她们如此挤对过!

故此这事儿虽不是发生在祗若自己身上,她也十分义愤填膺,恨不能当时就替祗恪出头,这就到对面屋去教训那几个坏嘴的丫头!

可终究,还是祗恪抱住了祗若,流着眼泪求祗若说,“我终究与姐姐身份不同,性子也不同……有姐姐在的时候,她们不敢不收敛;可是若姐姐不在身边,她们自会加倍地报复回来……”

祗恪这样的性子,祗若心下倒也都能理解:祗恪虽是八房的格格,身份不低,然则她的额娘乃是她阿玛的继室。虽说继室所出的子女一样是嫡出,可是终究前头大娘还有孩子在,而大娘又是母家身份尊贵的,而她额娘则是汉姓人,又是内务府包衣的出身,这便从她额娘进门起,便要低人一头去。

偏那大嫂还是前头先死的大娘的娘家侄女儿,自是时时处处踩着她额娘,明明是正室夫人,却比不得儿媳妇管家的权力大,这便也更护不住自己的孩子去。

偏她阿玛身子还不好,这便也没心力去约束长房那两口子;倒叫她额娘便是有万般苦楚,也更不忍心再对丈夫说,以免加重了他的病情去,这便更唯有打掉牙齿和血吞,苦苦隐忍下来。

她阿玛在病里勉强熬了这几年,两年前终究熬不住了,便在她刚刚虚龄十二岁的时候,就撒手而去了,抛下她们母子在家中,便更无人庇护。

而她是她额娘的长女,下头三个弟弟、二个妹妹,都要她和她额娘两个百般周全、小心维护着。

在这样的境遇下长大的女孩儿,没法儿不活得小心翼翼,凡事委曲求全,便是遭受了不公平也不敢声张的性子去。

祗恪这样的性子,便更惹得生就侠义心肠的祗若的心疼。

祗若不想叫祗恪为难,那个晚上便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性子,默默坐在炕上,抱着祗恪,陪着她捋了一晚上的眼泪去。

自那以后,小姐妹的感情便更加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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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祗恪这般问着,祗若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自己脸红被祗恪发现,这便将帕子将头脸都给蒙上了,“……总归,那自鸣钟哪儿比得上大活人有趣儿呢?”

祗恪听得愣住,“大活人?姐姐这是说的什么,小妹愚钝,怎么都听不懂了——难不成,皇后主子宫中,竟还有大变活人的玩意儿?可是南府戏班排演出来的新戏?”

祗若忍俊不已,只得将帕子给丢了,抱着祗恪乐,“哎呀,不是啦!瞧你都给猜到哪一国去啦!”

祗恪一双兔儿般柔软的眼,好奇地凝住了祗若,“……姐姐告诉我吧,我当真是猜不中了。”

祗若又想了想,又将那帕子给捞回来,在掌心里团了团。

半晌,她才噗嗤儿一笑,“其实,端的也没什么有趣的,我遇见的人非但不算有趣儿,其实还是有些呆子似的,又委屈,又求全的……可我回来,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回味起来倒觉得有些好玩儿了。”

说也特别,她便是之前当着姐姐,都没将这些话说出口,可是当着祗恪的面儿,却能张开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