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太后的笑容淡了一些。她也不抬头看韩五,只是冷淡地道:“他久已不做这些差事。这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是他带出来的,如今服他的人可比服我的人还多呢!”
“姑母,奴才便是奴才,主子便是主子,您对一个奴才纵容太过,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齐思贤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拿指甲尖敲了敲杯沿。
太后的神情有些窘,许久才平淡地道:“我原不肯给他们立规矩,随他们的心意就好了。宫里的日子已经沉闷难堪,何苦再自己找不自在。”
对这个答案,齐思贤显然有些不满,但居然无言以对。
葛馨宁正打算找个借口起身告辞,却见韩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不过片时,便捧着一个茶盘,上面搁着三只茶碗,稳稳地端了进来。
第一碗自然是放在太后手边,太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韩五没有回应,双手捧着茶碗,将第二碗茶奉到了齐思贤的手边。
齐思贤没有接,装着没看见的样子,别过脸去看墙上的字画。
葛馨宁如坐针毡,却碍于太后在场,一声都不敢言语。
僵了许久,太后轻轻咳嗽,唤了声“贤儿”,语气已有些愠怒。
齐思贤只得伸手接过,装着刚刚看到的样子,连声道:“有劳,有劳韩总管,我刚刚竟没看见!”
韩五低眉垂首,不曾多言。
最后一碗茶送到葛馨宁的手边,葛馨宁慌忙站起,双手接过,眼眶酸涩,几乎不敢眨眼。
韩五抽回手的时候,借着袍袖的掩护,用指尖在她的手背上点了两下。
葛馨宁缓缓坐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太后全程微笑着,见韩五手持茶盘,依旧在旁站定,不禁感叹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你泡的茶了。今儿算是沾了贤儿和你媳妇的光!”
韩五微微低头,不咸不淡地道:“有机会给齐二公子奉茶,是天大的福分。”
太后微微一愕,忽然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你今日是忽然转性了么?若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也能这样乖,我真该去烧香拜佛了!”
韩五垂下头,没有再答话。
太后微微有些尴尬,只得转头向葛馨宁笑问:“你们家的规矩,一向这样大么?”
葛馨宁忙笑道:“不好说。在家里我可没这么大的福分。”
太后“哈哈”一笑,拍拍她的手背:“韩五泡茶的手艺很好,下次回家记得叫他泡给你喝。他若不肯,你便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葛馨宁跟着笑了一声,随即低头道“我可不敢。我还要多活两年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茶里放点鹤顶红什么的?”
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了:“这宫里,可许久没有人这样痛痛快快地说过话了。”
葛馨宁先时不解,细细一想,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许是因为心里太乱的缘故,她似乎是有些忘形了。
这宫里,下药下蛊下诅咒这样的肮脏事必定不少,太后亲历其事的只怕也不是没有,她冒冒失失地提起下毒的事,焉知不会触动太后的伤疤呢!
幸而太后似乎并没有计较,一瞬间之后便恢复了笑容:“小姑娘家的,总有奇思妙想!韩五恨不得成日将你捧在手心里,哪里舍得给你下毒!他若是真有那个狠心,倒不如先一碗毒茶害死了我这个老婆子,免得在宫里碍手碍脚呢!”
葛馨宁慌忙赔笑,心里却是警钟大响。
却听韩五在一旁冷冷地道:“我若想下毒,太后恐怕至少喝过上千碗毒茶了!”
太后闻言,不怒反笑:“一碗就足够了,你当是喝糖水么?”
齐思贤一直在旁插不上话,脸上得意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散了。
太后握着葛馨宁的手,笑着叹道:“上次晚宴之后见到你的,我便看着你还是瘦得厉害,今日细看,果然如此。记得去年你二人刚刚成亲的时候,你便是这个样子,怎的这多半年依然不给你吃饱么?”
葛馨宁听出她在玩笑,忙也跟着笑道:“岂止是不给吃饱,简直是不给吃,跟养猫差不多……许是韩宅之中食粮短缺吧!”
太后闻言果然笑了起来。
齐思贤却忽然在旁插言道:“听夫人所言,只怕还赶不上养猫。猫儿都是会偷腥的,喂不饱,自然会到别处去寻食,断断没有饿着自己的道理。”
这话似乎只是就事论事,葛馨宁却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齐思贤极是得意,大声笑了一笑,又转过去向韩五点了点头:“韩总管,您说是不是啊?”
韩五冷哼一声,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