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忐忑,常笑跑得胸腔钝痛,差点没断了气。等她到家里的时候,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声音是从后院传过来的,常笑跑过去,老远就听到她二伯中气十足的吼声。
“你个手脚不干净的小白眼狼,竟然连自家人的东西都偷,你们给我让开,我今天要打死这个侄子!”
常笑只恨自己腿短跑不快,心急火燎地到了后院,看到的就是让她心惊胆跳的一幕。只见她大伯举着锄头,被三四个人拉着,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正要往站在前边不远处的常开打去。
再看常开,他正站在一只粪缸旁边,手里握着一只长柄舀勺,身边放着一只大的木桶。常笑看得心都抖了一下——她哥正旁若无人地将粪缸里的粪一舀勺一舀勺地往木桶里装!
“笑笑,快把你哥拉回家!”杨银环一看到女儿回来,就急忙喊道。此时她正跟其他人一起拦着快要发疯的大房二房两家,生怕他们不管不顾真将常开给打伤了。
常笑还有点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常开此刻舀着的那只粪缸她认得,那是她二伯家的!
他们三家原本就是紧挨着的,除了前面的院子外,每家后院还有几十平方的小院子,专门放粪缸和一些杂物。此时常开舀的正是他二伯家后院子里的粪缸。
再往远处看过去,一条湿漉漉的水痕似的东西从她大伯家后院一直延伸到他们家后院这边,四周飘荡着浓烈的臭味。常笑不用想都知道,她哥估计已经将大伯家的掏干了。
看到这些,常笑也明白了过来,只恨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在她哥面前嘀咕粪便不够。现在好了,常开直接拿了她大伯二伯家的。
“哥!”常开捂着鼻子跑到常开身边,看见那粪缸已经见底了,其他的估计早就被常开运走了。她拉住常开的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你咋弄这么臭的东西,快撒手,我们回家去!”
常开原本正抿着唇一心一意地掏着,看到妹妹来了,裂开嘴对她笑了笑,刚要说话,却被常笑一般捂住了嘴。
常笑用力拉开他往旁边走,嘴里很严肃地说:“哥,这可不是咱家东西,你不能随便拿的。你看看,都把大伯二伯气成什么样了?”
常开如今精神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想事情依旧容易一根筋。听到妹妹这么说,他眉头一皱,不高兴地说:“我没拿别人的。”
他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他们欠我们家的。”
虽然他如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是大致还是知道大伯二伯家又欺负了他们家,那东平坡地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知道家里受了好大的委屈。因此他觉得,拿他们一点粪也是理所应当的。
常笑一听他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哥这一根筋地还真可爱,不过幸好四周太吵没被人听到,不然又有得吵了。
旁边,大房二房家一直骂着,要不是先前正好有邻居过来打算跟常红海商量着去山上帮他们翻几块地出来,正好赶上这事情不得已出手拦住,此刻怕是常笑家已经吃亏了。
大房二房家的就跟被人挖了心肝一样,指着常开,骂得非常难听。
“你个缺心眼的,你是见不得我们好是不是?不就是一块地,那也是我们跟你们换的,是给了你们钱的,你们现在将我们要来培土的肥料给抢了,你安得什么心?”常笑二伯母王雪梅骂着。
大伯母也不甘示弱,瞪着眼骂得更加难听:“一定是你们两个大的教这神经病做的,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将我们的肥料都偷去,也救不活你们那块鸟地,你们一家就等着饿死吧!”
“二哥,你这是咋说话的?我可没教孩子做这种事情,你不要乱冤枉人!”常红海气得满脸通红。
杨银环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骂:“到底谁才是黑心?竟然这样咒我们!你们这缺德鬼,积点口德,当心现世报!”
常笑握着她哥的手微微发紧。她原本有的那点内疚瞬间荡然无存。她大伯二伯能说出那种话,就算将他们家掏空了,她也要拍手叫好!
她拉了拉常开,让他低下头小声问:“哥,你把那些粪拿到哪里去了?”
常开立即邀功似地说:“池子里。”
“封好了吗?”
“嗯,洞都堵住了。”
“有没有洒出来?”
常开摇头,表示自己弄得很干净。他一直记得,以后那里就是他们的新家了,都是屎臭味可不好受。
常开嘴角一弯,心里已经有了注意。
她转头看着她大伯二伯愤怒的脸,听着她二伯母大伯母难听的叫骂声,心冷硬地仿佛玄铁一般。
她示意让常开先回到自家后院,而后到三家的院子里都看了看,发现除了他们两家地上有很多撒出来的粪,自家这边还真一点都没有。
她稍稍松了口气,跑到自家爸妈面前:“爸妈,你们有看见哥掏这些粪吗?”
“我哪里看见了。”杨银环没好气地说,她要是看见了,老早就去阻止儿子干这种蠢事了。
常红海也是摇头。他先前去了山塘打听上工的事情,听到家里出了事才赶回来的。
常笑又转头看看她大伯、二伯,声音清脆地问:“大伯,二伯,你们亲眼看到我哥拿你家东西了吗?”
常红星当即回道:“大家又不是瞎子,都看到他装粪了!现在那桶还放在那边。我说你这丫头来这边捣什么乱啊?当心老子揍你!”
常红星是个一点都不疼惜孩子的人,对孩子向来下得了手。常笑重生那天,就是被他推了一把磕到了后脑勺才晕了过去。
常笑装作被吓到,憋着嘴,很委屈又很天真地说:“可是你们说我哥将东西弄哪里去了?这旁边可没有,你们又没真看到我哥将东西拉走了!”
常红军终于甩开了几个拉住他的人,走过来恶狠狠地说:“怎么没看见,我在田里正忙着,我家丫头来告诉我,她二堂哥将我们家的粪全部都给装到你们那鸟不拉屎的山里去了!”
常笑被他凶悍地样子“吓”地猛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可怜兮兮地说:“绣绣才五岁,懂什么。”
“你这丫头才八岁,你懂什么?”常红军不耐烦跟一个丫头废话,直接瞪着常红海,“叫你们家这神经病把我们的粪还回来,我这马上就要运到田里去,没闲工夫耽搁!”
常红海死死地咬着唇,他们现在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杨银环听到这番对话,心思倒是转动起来。 她瞧了瞧自家儿子,心下有些担心,常开要是像上次抱着那煤气灶一样死活不肯撒手怎么办?
常笑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心一横,沉着脸喊道:“我家丫头说得对,你们绣绣才几岁,小丫头胡乱说就做得准了?我还说你自己先将东西用完了来污蔑我儿子。大家现在谁不知道我们常开脑子有点不大好,看到你们在掏粪,他看着新鲜也跑来玩玩,好啊,你们这就赖上了。别以为他脑子不清楚你们就可以随便往他身上泼脏水!”
常笑眼中带着笑,没想到她妈发挥地这么好!
大房二房自然气个半死。
常红军黑着脸说:“你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家丫头可不是胡乱说的,我回来的路上问过去后山那条路上的人,他们都看到常开拉着这两木桶往后山去,你们竟然还要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