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柔佳起身收拾碗筷。
许同林回屋午休,李盼娣跟着进屋,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你能不能跟你妈说说,不要夸完我之后就贬低大嫂和三弟妹啊?这样很容易引起家庭矛盾的?”
许同林睡意全无,“不会吧?”
“怎么不会?”李盼娣反问。
许同林仔细回想,“从小到大,我妈都是夸完我,然后又训斥大哥和三弟的。”
李盼娣捧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他,“你妈都夸你什么了?训你大哥和三弟什么了?”
“夸我懂事听话孝顺,训我大哥太笨,训三弟太贪玩。”
李盼娣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教育方法,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道,“你觉得这样好吗?她这是生怕你们三弟不闹矛盾吧?”
许同林想也不想就反驳她,“怎么可能。我跟我大哥和三弟的关系挺好啊。”
李盼娣撇了撇嘴,“我才不信。你三弟先不说。就拿你大哥来说吧。我都没见你跟你大哥一块喝过酒。这也叫关系好?”
许同林失笑摇头,“一块喝酒,那是酒肉朋友。我跟我大哥才不玩那些虚的。”
李盼娣又举了个例子,“那谈心呢?我跟春芳姐都是无话不谈的。我们比亲姐妹还要亲。你和你大哥行吗?”
“我们是男人,哪能像你们女人什么话都往外蹦。”许同林抽了抽嘴角。
李盼娣见说不通他,气得直哼哼,“就算你们三兄弟没有想法,那也只是因为你们是亲兄弟,一个妈生的。我跟你大嫂和三弟妹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妈夸我,贬另外两个,这不是让她们对我不满吗?你说我以后还敢孝顺她吗?”
她面容严峻,脸上一丝笑容也无,许同林知道她这是认真了,坐直身体,也开始认真起来,“那你想怎么样?”
李盼娣淡淡地道,“那是你妈,你去搞定。总之你不能让我当她们两人的活靶子。我们是妯娌,就算不能相亲相爱,也不能当仇人吧?你没发现你大嫂对我总是看不顺眼吗?我好像没得罪过她吧?还有你那三弟妹,看我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许同林摸着下巴,仔细回想,“大嫂就是那种人。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她也就是嘴上讨点便宜,其实就是纸老虎,跟你这只真老虎不能比。至于三弟妹……”他停顿了下,“她怀着孩子,心思敏感很正常。”
李盼娣无语了,“你大嫂是纸老虎跟我没关系,但是再这么阴晴不定下去,我可不再忍她了。”
许同林唬了一跳,她要是发火,那岂不是要穿帮了?他忙道,“行,我马上就跟我妈说。你别生气啊。你的战斗力太强了,随意发下彪就够我大嫂就受得了了。我看你可以试着主动跟她说话。她这人很好相处的,反正你还怕她一只纸老虎吗?”
李盼娣若有所思,“那行,我试试看吧。”
不打扰他午休,李盼娣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好遇到周大妮从外走进来,李盼娣有心想她缓解,主动拉了拉她的袖子,笑着道,“大嫂,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咱们这边有裁缝店台吗?你带我去瞧瞧呗?”
周大妮还生着气,嫌弃地拉开她拽着自己的袖子,“行啦,这么热的天,你别挨我挨这么近。我不舒服。”
没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李盼娣也没强求,声音淡了几分,“那我自己去吧。”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这变脸速度让周大妮看傻了眼,气得直跺脚,“我什么时候说不带你去了?这求人怎么连句好听话都不说呢?”可惜李盼娣走路的速度太快,根本没听到。
周大妮有点尴尬,冲着孙柔佳道,“三弟妹,我说的对吧?”
孙柔佳不敢苟同,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
头却移向门外,心里暗暗嘀咕,二嫂怎么不找她呢?她也知道裁缝店在哪啊。难不成二嫂也像大嫂那样看不起她吗?
晚上,许同林托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李盼娣给他端茶倒水,苗翠花瞧见十分满意。
“你今天去裁缝店看怎么样?”许同林拉着李盼娣进屋说话,坐在床边问起正事儿。
李盼娣叹了口气,“他们已经招了学徒工,不打算再收人了。”
许同林搂着她肩膀,“那算了。”
李盼娣看向旁边那台缝纫机,走过去摸了又摸,“这么贵重的东西摆着不用,留着落灰,多可惜。”
许同林安慰道,“你可以去别的裁缝店问问。县城也不是只有一家裁缝店。”
李盼娣点头说好。
许同林出了房间,又到苗翠花这屋。
“有事?”
许同林斟酌再三才开口,“妈,你现在还生三弟的气吗?”
苗翠花不答反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是你三弟让你来问的?”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许同林忙摇头。
苗翠花淡淡地道,“我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把人娶进来了。凑和着过呗。”
许同林低下头,吞吞吐吐地道,“妈,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每次放学回来,我都是头一个到家的。大哥和三弟都要晚我半个钟头。”
“当然记得。你大哥上课总是开小差,每次放学,都要问同学布置了什么作业,你三弟就刚好相反。下课后,他是头一个冲出教室的,总喜欢跟在那些红|卫|兵后面瞎起哄。每次我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你三弟又惹出事来。你就不一样了,从小就乖。”
许同林抿了抿唇,“妈,其实我也不是很听话。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揪女同学的辫子,刚好老师经过,批评我说我做得不对。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那个老师特别好,她跟女同学说,我不是个坏孩子,我只是想跟她玩。在老师的调和下,女同学原谅了我。后来我俩就成了好朋友。再后来,我考了全班第一。那时爸爸刚走,你整日以泪洗面,我把奖状领回来的那天,你一改往日的颓废,把奖状贴在墙上,重新换上笑脸,逢人就夸。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想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所以我乖乖听你的话。只要是你认为正确的,我就去做。”
苗翠花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林子。那时候你爸没了,我一个人要养三个孩子,真的很难。是你让妈看到了希望。妈才会重新振作起来。”
许同林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是因为你对我们三个的教育方式不同,所以才会让三弟越来越不听话呢?”
苗翠花眼泪立刻憋了回去,“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三弟不听话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同林叹了口气,“三弟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你鞭策的小孩,他有自己的主意。你年纪也大了,既然强压无效,你为什么不用怀柔政策呢?”
哪有母亲向儿子低头的道理。苗翠花板着脸,万分不情愿,“我是他妈,我用得着讨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