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你我相识六年,也是有主仆情谊在的,瑾安到底不是慕容策的亲生子,若某天我突然不在了,我不敢保证慕容策还会善待他···所以,我想将瑾安交给你!”她声色凄凉,神色近似哀求地望着他:“不知你愿不愿意···”
黎昕惊讶之余渐渐漫出伤痛,“陛下的孩子我当然愿意,若娘娘将孩子交给我,我定倾其一生,护他周全!”
“黎昕,太谢谢你了。”她将头磕在他手上,声色颤抖地哭道:“你一定要带他远离纷争,永远不要告诉他,父亲是苻啸,我只想他平凡的过一辈子。”
黎昕点了点头,眼中却又升起忧虑:“可是,我一个大男人不会带孩子啊!”
她心痛如绞,紧紧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安排缕柔,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她会随你一起离开,自后照顾安儿的生活,我只求你保我安儿一生平安便好···”
“慕容策知道怎么办?”黎昕紧张问道,元婉蓁扶着桌面起身,道:“没事,我会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你在暖香阁里等候,我让缕柔带安儿去找你,你们见面后就速速离开燕城,切莫停留。”
黎昕凄惶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娘娘你,该怎么办?”他一激灵,道:“不如随我一起走吧!”
元婉蓁咳然叹了一声:“我若走了,他一定会四处寻我,难免会拖累了你。”她拍一拍他的手,露出微笑:“你不必担心我,慕容策对我很好,而且,我明日就要入宫行册封礼登后。”
黎昕一怔,心底生生挑起了痛楚,却不想多说了,“娘娘万事保重,若有机会兴许我们还能再见。”
“切莫这样想···”她起身背对他,泪水潸潸而落:“尽管走,走得越远越好···”
黎昕闭眼落泪,看着她的背影跪在了地上,声色艰难而哽咽:“属下遵命。”
话落,他再未做停留,上马离开了。
一一一
第二日早膳后。
春深似海,梨花如雪,栏栅外元婉蓁将藏起来的三个糖人放在了瑾安手中,随即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心中的痛苦与不舍被狠狠压住,她不敢在他面前落泪。
亲一亲他的脸蛋,她微笑道:“安儿跟着姨娘出去玩,可得听话了。”
“安儿知道。”瑾安咬一口糖人开心极了,元婉蓁抚摸他的脸,心里的痛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苦索在她的心中抽刺···
她抱着他闭眼,泪水终是无法忍住的落下:“我的安儿,一定和他父亲一样!是这世间最勇敢的男儿!!”
她挣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手颤抖地从瑾安身上松开,起身,她疲惫地看向缕柔,缕柔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她握着缕柔的手走到一边,一把将缕柔抱住,哀痛不由深深蔓延,“安儿我就托付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好好照顾他!”
“小姐放心,我虽未有婚嫁,也未生过孩子,但我愿意倾其一生照顾他,定视他为己出,绝不让他受苦,绝不让他受一点点伤害。”缕柔强忍着哭腔,元婉蓁紧一紧她的手,“离别的话就不多说了,免得都伤心,快走吧!”
“小姐当年救命之恩,奴婢铭记在心,日后万事定以安儿为重。”缕柔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奴婢在此,辞别小姐。”
“走吧···别说了···”
她哽咽不已,缕柔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转身拉起还沉迷在糖人中嬉笑的瑾安朝街市而去···
元婉蓁极力地压制内心的不舍,紧紧捂着口鼻,一步步小心地跟在瑾安身后,不敢发出一丝哭声,直到看着瑾安坐上马车远去,她这才心痛地声声嘶吼,“我的安儿···安儿啊···”
心中巨大的痛楚与不舍似凛冽刀锋凌厉地一刀一刀刮着,她跪在地上紧咬下唇,心口几乎要滴出血来。
所有酸楚的痛迸上喉头,她声声悲凉:“娘真的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为了让你一世安生,娘不得不将你送走,你跟在娘身边太危险了,日后···日后···你不要怪娘心狠!也不要恨娘···一定好好的活着···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失魂落魄地走回,日光洒在身上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冰冷而潮湿得能挤出一块冰,她坐在床上抱着留下的一件瑾安的衣裳流泪,她声音微有嘶哑:“苻啸,你也不要怪我···”
灰心冷意的心痛夹杂着唇齿间,一口鲜血几乎是喷溅而出,她趴在床边不停的呕血,旋即整个瘫软在床上,望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许久:“当年···也是这样好的日光···”
睡到傍晚,她未进一粒米,疲惫地起身擦掉地上的鲜血,没多久,煊绍轻轻敲了敲门,待她回应后便走进来。
“娘娘,皇上派了马车接娘娘回宫了。”煊绍说完,跪在地上伏下半身:“微臣,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起来吧!”元婉蓁抬头,脸色平静如水,自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他:“将这个给他,告诉他,让他亲自来接我入宫!”
“娘娘,这···”煊绍面色似有为难,道:“皇上与百官此时都在宫门口等待,要迎接娘娘,此时来怕是有不妥···”
她当然知道,元婉蓁神色坚定的抬起下颌,说道:“我立刻换衣,等他来接我,若他不来,我不会入宫。”
煊绍为难地点了点头接过信笺,起身就上马向皇宫奔去···
合上房门,元婉蓁点起红烛,一步步走到床边换上一件粉色锦衣,衣上蝶花丝秀栩栩如生,她认真整理一番后,坐在妆台前,盘起螺髻,插上苻啸亲手画就制作的桃花金钗,随即,又执笔染上胭脂在额心处画上一朵桃花···
她望着铜镜,仿佛身后站着苻啸,她笑问:“好看吗?”
心底的声音而出,好像在说:“只有我给你画的最美。”
“当然。”她放下手中笔,起身拿起苻啸的长剑,徐徐走出屋子,在梨树前坐下,她望着一轮圆月,脸上挂满了笑容:“苻啸,我做他的皇后,你会生气对不对?”
寂静无声,只有雪白的梨花纷纷飘舞而落,落满了她的锦衣···
后燕,宫门前。
宫门巍峨高耸,百官们整齐的站起门前等候,慕容策见只有煊绍一人回来,眉宇不由微皱,心里渐渐升起一层又一层恐惧而紧张的不安。
煊绍快步走到他跟前,将信笺递在他手中:“皇上,这是娘娘让微臣转交给您的,娘娘说让您亲自迎她回宫!”
慕容策心中顿时跃起不详的预感,他快速展开信笺,上面是一首诗。
月溅星河,春暮萧萧,忆阑珊。
天涯策剑马,怎奈薄雾锁红尘。
袖舞啸年华,眉黛轻敛桃花妆。
惊起西风血,
温沫唱断锦瑟弦。
长夜晚,
孤灯轻诉,对月举杯空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