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阿宝。”

他看见,她伸着手要他,桃花眸里泪流不绝,“我知道我活不久了,章哥哥,在我活着的时候,忘了你的责任,只宠我,只爱我,好不好?他们都骂我是祸国妖姬,但我何曾做过呢,只是因为这张脸吗?”

梅怜宝用手指狠狠从眼底往下一划,若非孟景灏一直亲自给她剪指甲,这一划之下定要破相。

“你做什么,疯了吗,住手。”孟景灏及时抓住梅怜宝的手,怒喝。

却还是让梅怜宝抠破了一点。

梅怜宝跪直身子,抱着孟景灏,仰着头看他,“我不能白担了祸国妖姬的罪名,我不能白担了,章哥哥,你成全我一回。”

她已是满目疯执,上手扯孟景灏的衣裳。

孟景灏不知自己怎么了,看着梅怜宝,他的心很疼,那疼痛是叠加的,脑海之中,浮光掠影,他竟是仿佛看见梅怜宝在和他父皇赤身绞缠,又和孟景鸿,不甚清晰,但他却鬼迷心窍似的认定,那就是梅怜宝。

他一下子也疯了,将梅怜宝压下,掐着她的脖子,赤红着眼睛大骂:“贱人!”

梅怜宝哈哈大笑,她看见了,又看见了这个眼神,厌恶、痛恨却又痴迷,他看她就像看一株罂粟,罂粟美盛,明知有毒,却舍不得,丢不下,一日不食,心痒难耐,厌极甚,恶极甚,恨极甚,偏偏又迷极甚,爱极甚。

“章哥哥,原来你和我一样啊,又爱又恨,我懂了。”梅怜宝靡媚一笑。

锦账破烂,衣裙撕裂,装着银针、烛台的红漆托盘被掀飞,从三进的雕花床里飞出,摔在地上,一下子火就熄灭了,屋里却有光。

晨曦从屋角飞檐又移到窗棂之上,寝殿内一片光明,福寿红毡毯上一片狼藉。

孟景灏将青纱盖到梅怜宝的身上,又给她往脖子下塞了个枕头,摸着她红红的小脸道:“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和朕都会长命百岁。”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我终于做了一回祸国妖姬该做的事情。”梅怜宝美美的一笑。

一笑倾城。

果然是有女子能做到的,怪不得周幽王会做出烽火戏诸侯的蠢事。

“睡一会儿吧,朕去上朝。”

梅怜宝点了点头,身子侧转,脸朝里,不再看孟景灏一眼。

孟景灏又坐了一下,这才离开。

又有一些戾气,一些执念离开了,梅怜宝唇角带笑,酣然入梦。

孟景灏前脚离开盛华宫,皇后后脚就带人闯了进来。

金銮殿上,皇帝的外祖父秦国公被请了来,皇帝的太傅范太傅也被请了来,分两边坐着,秦国公低头打瞌睡,范太傅则脸色铁青,面对文武百官,做出又羞又愧抬不起头的姿态。

早朝早已误了一个时辰之久,孟景灏穿着龙袍,戴着玉冕,随意的从殿外走了进来,由张顺德搀扶着坐到了龙椅上。

“陛下!”范太傅等不急,指着孟景灏的鼻子就骂:“孝期留宿后宫是为大不孝,为一宫妃误早朝一个时辰之久,为帝失德,臣以有你这样的弟子为耻!”

孟景灏平静的看着范太傅,感觉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

忽然问道:“范太傅当年为何收乐平郡王为弟子?”

范太傅冷冷道:“乐平郡王聪慧敏学胜过陛下百倍,那才是臣真心想收的弟子。”

秦国公仿佛刚被吵醒,打了个哈欠,看着白胡子一把大的范太傅,气的仿佛要升天的模样,笑道:“范老头啊,谁把你气的如此失态,他是捣毁了地,还是捅破了天,让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范太傅都跳了脚。”

范太傅一顿,冷笑道:“自然是你的好外孙,你别给我装糊涂。才当上皇帝几天啊,他就原形毕露,现在是不孝失德,往后呢,我看暴政伤民也不远了。远的不说,就说雍亲王是怎么死的,好端端的去皇觉寺为亡母添香油,结果他把自己的昭容贬斥了过去,紧接着他又去了,不过一夜一日,他就把雍亲王下了宗人府大狱,雍亲王在宗人府待了一晚上,结果断喉头破而死,秦国公,你的好外孙真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暴君,昏君!先帝之死,说是太后勒死的,可处处透着悬疑,说不得是有人串通太后弑父夺位。”

其余文武都吓傻了,只觉范太傅这老头是真的老糊涂了,他所骂之话,可谓字字诛心,他是不想要老命了吗?!

“今日朕才知道,朕真心孝敬了那么久的太傅,原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朕记得,您是皇祖父为朕亲自求来的先生,您当时是在野的名士,皇祖父三顾茅庐才把您请出山为朕之太傅,不想却请来了一个怀揣报复之心的大奸细。”孟景灏淡淡一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只能以死证清白了。”话落,范太傅就朝着红漆大柱撞了上去。

“拦住他。”

护在龙椅两侧的殿上金吾反应迅速,拽住范太傅的袖子猛的就将人拉了回来。

清脆的巴掌声出自孟景灏,拍了足有三四下孟景灏才放下手,就笑道:“范太傅演了一出好戏啊。今日你一死血谏,朕昏君、暴君之名必将传扬天下,朕想问太傅,君文竹、君玄璧许给了你多大的好处,才让你这般卖力帮他们,嗯?”

“你血口喷人!”范太傅一死不成,老脸就涨红了,在金銮殿上站也站不住就想走。

“殿上金吾,请老太傅入座,别让他站着了,累昏了都是朕的罪过。”

这出戏,文武看到现在,看懂了一些,也品着了点不寻常的味儿。

不禁偷偷抬头去看年轻的皇帝,只觉龙威赫赫,比长平帝稳得住,更镇得住人心。

换做长平帝,被授业恩师指着鼻子骂昏君,又要以死夯实他昏君暴君的罪名,必然已是心神大乱了,新帝却依旧老神在在,仿佛成竹在胸……

心性之坚,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朕不过略施小计,竟然就把范太傅您这条大鱼都钓了出来,是老的的主意,还是小的的主意,他们的心也太急了些。原先朕还不明白,为何突然弄出神龟甲文暗示文武护国星的事儿,今儿范太傅一番骂当真是让朕醍醐灌顶,长平盛世哪有什么护国星,乱世才出,有昏君妖姬出现时才出,朕一想明白了这一点,当真吓出了一身冷汗,读书明理的人自然不易信什么文武护国星,但读书明理的人天下才有多少,天下人更多的是愚昧无知,信奉鬼神之说,朕坐守京都,管制天下,可管不了天下人的嘴,三人成虎,时日一久,朕昏君之名就成真了。再然后呢,你们就要清君侧了吧,几十年前,长平公主不就做过一回吗?

长平公主的夫君君文竹并没有死,他回来,回来找我孟氏皇族复仇来了。而范太傅,你,就是帮凶!来人啊,将范太傅拉出午门斩首示众!”

秦国公看了孟景灏一眼,蹙了下眉,但也没多话,低头继续假寐。

文武诸臣却是受到了惊吓。

原以为陛下只是禁不住美人诱惑,孝期留宿嫔妃寝宫,误了早朝,虽有错,然而也不至于不可原谅,并且只是第一次犯,原本请来范太傅,也只是想让范太傅规劝规劝也就罢了,没成想范太傅像是鬼附身了似的,什么罪名都往陛下身上扣,字字如刀,刀刀有诛君之嫌。

心才跟着范太傅提到嗓子眼,结果陛下又给了他们狠狠一棒子,惊吓着,惊吓着,心又给砸回了肚子里。

原来范太傅勾结前朝余孽,意图不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