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他的混乱,烈燚也无意进一步逼迫,他依然是淡淡的陈述。“今日,你刚刚踏进百图的土地,遇上了蚺族的战士,你便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那么明日呢,当你俯视整个百图,你是否打算将号称由百支妖族所组成的所有百图人民杀个干干净净?”
短暂的一顿,烈燚将这个问题推往一个更加深刻的程度,“到了后日,真正将七界掌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你是否会将各国子民都全然嗜杀?”
“髑髅千堆,焦土万里——那样的一个七界,淏泠,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面容平静的望着他,即使正说着石破天惊的内容,他却淡然的仿佛不过是在问天气如何。然而正是这种矛盾感,将一切变得更为凝重。
之前,因为他衣衫上沾染的血渍,令滟淏泠意外的看出了那一抹艳色。而如今,在他的陈词之中,他觉察的却是深切的悲怆。很久没有注意到他眼角的泪痣,那有些忧郁柔弱的印记,想必他本人也不会喜欢。只是这一刻,小小的一枚痣竟变得无比显眼,泫然欲泣,随时会跌落下来。
即使是很久之后,滟淏泠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只凭借直觉就识破了烈燚几近无懈可击的伪装。无论他站的如何笔直,他还是看出了内心潜藏的不安。
原来,他是这般渴望……了解他。
他应该妥协么?应该么?放过这些战俘,让他们成为前路之上的隐患?
滟淏泠在心中不断自问,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果,他都考虑到了。身为汐蓝帝王,他也不能不考虑到。到了最终,所有的顾及疑虑都化为一声长叹。髑髅千堆,焦土万里,七界是否变成这般模样,与他滟淏泠又有什么关系?不忍心看到这一切的,只是烈燚一人罢。
“受教了。”在敌我双方,无数士兵的关注下,滟淏泠向着烈燚深深施了一礼。话音刚落,在烈燚还来不及松口气之前,内容蓦然变得强硬起来。“但是,这些战俘不能放。”
“为何?”烈燚想也没想,直接反问。滟淏泠瞬息几变的态度扰乱了他的心神,甚至忘了寻找一种更为委婉与合适的问话方式。
“理由当然有。”滟淏泠冷冷一笑,并非是面对他人时的疏远之意,这笑容反倒更像是为了迫使自己真正冷静。“于公于私的理由都有,燚想先听哪一条?”
眉峰拢聚,烈燚怎会听不出他言辞中的讥诮之意。公?还是私?他做不做选择又有什么区别,他一样会说。
早料到他会沉默,滟淏泠也不甚在意,只管将那些翻找出来的,有意义与没有意义的理由说给他听。“我们才刚刚踏上百图土地,这些蚺族人就敢设下陷阱伏击,倘若放他们离开,只怕前路会麻烦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