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南翥宫,只有唯一的一座宫阙,像是被刻意遗忘在这份浓烈的喜庆之外。亘古不变的沉闷,亘古不变的死寂。
照例是层层叠叠的芦影纱,自高高的殿宇之间垂落,一直蔓延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之上。天青的颜色本该爽朗明丽,只是在无数次的重复之后,那天青也变得浓墨重彩,简直像极了骤雨来临前的最后一抹天色,令人心生沉闷。
每次进到此处,厌恶之心总是会更加强烈一分。
然而,越是厌恶,烈熠的步子越是缓慢。一层接着一层的掀开那些纱幔,不紧不慢的朝着深处走去。
“过两日就要入主凤阙殿了,准备的如何。”宽大的铜床上斜倚的那道身影,只觉得无限单薄。被掩盖在锦被之下的身子,只怕早已消瘦如柴。几缕发丝流淌在外边,已是彻底枯萎的颜色。
“都是礼部在操办,我没有什么需要准备之处。”没有特别的敬畏,也没有刻意的厌恶,烈熠回答的平平淡淡。没有法力维持的虚假容颜,一张面容更是绝世容华。眉心的一朵火焰,既代表了他的身份,也昭显了他的血统。
烈炽仰起身子想要看看儿子的脸,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也是万分勉强。烈熠到底还是不忍心,跨过了最后的距离,已是站在床边。取过一个鹅绒软枕垫在父皇背后,缓解不了他的痛楚,至少令他不再那般辛苦。
“如今这个状况,还是让宫人随时在身边侍奉为好。”父皇病危——这一条在数日前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上,迫使他回归焰赤的消息,如今看来,竟是千真万确。
儿子这句话含有劝慰的意思,然而却少了父子天性之中的关心。烈炽靠在软枕之上,缓缓问了一句,“我硬是把你召回,你心中可在怪我?”
烈熠手中捏着被角,动作一僵之后又恢复如常,将有些凌乱的杯子重新为父皇盖好,仔细的掖住被角。“这一日,总有一天会来到。既然没有意外,也就没有任何想法。”
这一日,究竟是何日。说的不甚清楚,烈炽也明白——那就是当他彻底熬不住了,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太子的一日。换在其他国家的王族父子之间,这早已是大不敬之罪,但是烈炽只能微微苦笑。这是实话,他的身体,也从来怨不得旁人。
烈炽抬起手,枯瘦的指节,却是异常坚定的按在对方的胸口上。“既然已经回来,有些应该放下的东西,还是尽早放下的好。”他这一番话说的极慢,并非气力无法支撑,而是为了令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扎根进对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