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怎么还不回宫休息?”高高的台阶末端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似关切,更像是驱赶。事实上滟昊泠自己也觉得厌烦无比,刚才刚这文武大臣的面,类似的话都说了一遍,她怎么也不照做?
倒是第一次看出,滟湄漪的血液里也有固执如斯的一面。
滟昊泠最不喜欢重复曾经说过的话,也只因为面对的是母亲,他才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她听了也就作罢,他们之间还是各不相干。至少在这个时候,滟昊泠着实没有心情与她起争执。耐性真是越来越差,滟昊泠自己也不得不这般评价自己。
“事情未完,如何休息?”没有旁观的朝臣,滟湄漪将自称的“哀家”两字都省去了。彻底的革除一切与亲情有关的东西,微末到言语之中都是如此。
滟昊泠终于起身,踏着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沉闷的步伐敲出重重的声响,合着心跳更是令人难受。他当然不是徒然有了孝敬之心,不过是想走得近一些,穿透那一层轻雾般的哀愁,好好看一看他的母亲。
“一个毫不相干的景华瑞,值得母亲这般固执?”才问了一句,就明白答案是否定的,彼此之间都明白。“踏足朝堂,母亲当然不是为了无关痛痒的事件。那么让我猜一猜,究竟是为了什么。”
滟湄漪不说话,水红色的双唇维持着自然而美丽的弧度。她的沉默,即是默认了对方的揣测,也是允了他接下来的行为。其实允不允许又有什么区别?人都走到这一步了,什么都不由自主,任她曾经亲手开启预言,风御畅所指的那个灭世之子也不是她滟湄漪。
滟昊泠狭长的眸子里锐光闪烁,想当年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这一双迥异于汐族柔美的眼睛就不知吓走了多少奶娘。随着年岁增加,他早已学会将情绪与欲望隐藏与眸子的最深处,然而不知为什么,反而令眼眸看上去更加可怖。
一眼接一眼扫过滟湄漪无暇的面容,岁月都分外留情的容颜,滟昊泠却恨不得用眼神在上面深深剜下几块血肉来。“母亲不是个悲悯之人。”随便一出口就是冷冷的论断,滟昊泠倒也并无说错,在某些地方比较起来,她甚至比他还要冷酷。
对待自己的残忍,两人或许都是一样。但是有一点,滟昊泠自认绝对做不到,他不能将同样的残忍用在烈熠的身上,而他的母亲,却是连烈炽也深深地算计在内。
“说下去。”滟湄漪淡淡一笑,只是笑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母亲对待儿子,更像是敌手相见时的分外眼红。
滟昊泠依旧还是怔了怔,哪怕是冷酷如斯的笑容,在他的记忆中也是寥寥无几。“既然母亲当初执意要将风族赶尽杀绝,今日就没有道理会对景阳起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