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领悟这个答案的,或许只有大彻大悟的圣人。再也没有任何情绪,包括心在内,都是空荡荡的,在他们眼中,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片花叶,都是同等的价值。只有彻底泯灭了私心的偏颇,才能将全副身心投入到大义之中。
奈何,烈熠从来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只要是凡人,就会在这两者之间徘徊挣扎,就会与父皇一般陷入这场痛苦,悲哀的重蹈覆辙。
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对方半个字的应答。烈炽不得不再次开口,此时的烈熠深陷矛盾,仿佛独自站在悬崖之上,稍有不慎就是跌入万丈深渊的悲惨下场。“无论是怎样的不得已才令你坐上如今的皇位,你都应该清楚地明白伴随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无可推卸的责任。”
对于如何在私心与大义之间找出自己生存的缝隙,烈炽终其一生也未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但是他毕竟身为人父,只有通过漫长了无止境的生涯之中给出一定的建议。决定说的更加浅显一分,“如今流传在焰赤的各种猜忌,这种对于君王的不信任感,是你的失职。”
谁说君王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真正位临其上,就无法真正体味束缚在身的枷锁。密密实实的限制了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句话,至少烈炽终其一生也未能从中解脱。
“今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奇怪的是能够从中听出藏在其中的暖意。并无任何具有实质意义的承诺,这种口头上的保证并不符合烈熠惯有的处事方法,然而带来的竟是真切的安心。
只因对方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指出他的不是,烈熠感觉意外之余,也欣然接受了这份迟来二十年的关怀。
“你好自为之罢。”无论是被训诫的,还是训诫的一方,到底还是因为不习惯而难以将之继续下去。幸而双方都擅于洞悉世事,许多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已经足够。再者,烈炽可以在内心深处起了某些偏颇与袒护,但是到底不便将之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烈熠本意大概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时间留下的空隙也已经不多。放眼当今七界,最为高贵,同时也是最为冷漠的一对父子,他们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有人情味儿的谈话,就这么被一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所打断。
脚步声焦虑而支离破碎,像是某个体力不支的人,依然拼了全力朝这边奔跑而来。再近一些的时候,已经能够听到劳累的喘息声。嘶哑粗重的声音,给听觉造成并不舒服的感受,仿佛由一个破损的风箱拉出的节奏。
宰相烈贤。
老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隔着质地细密庄重的衣衫,依然能够看见枯瘦的胸膛胀起,随之又干瘪下去,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耗费了老人大半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