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愿意离乡背井,对于故土的依恋,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一样。由于滟昊泠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景阳的多数权贵们在战战兢兢的猜测之中,最后选定了观望的态度。没有远逃他国,而是在景阳的大城小镇中蛰伏下来。
以滟昊泠的心机深沉,没有人能够猜到他如此做法的真正理由。难道是连番大战之后,汐蓝的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其进行大规模的围剿?还是滟昊泠蓦然善心大发,决定不再造下可怖的杀孽?种种的猜测流传于七界,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一种能够站得住脚。
大概在整个天下,能够知道这些行为背后所蕴藏的理由的人,仅有唯一的一个人。
那些深沉不见底,偏偏又是明澈到浅显的理由。
是他烈熠,以无言的抗议,阻断了滟昊泠原本早已准备好的一切计划。亲眼见到他在同昌城医馆中穿梭忙碌,组织医者们为深受血吸虫折磨的病人们治疗,滟昊泠如何还能下达“大肆屠杀”的命令?
所以滟昊泠宁可留下无数的祸害,即使那些来不及清剿的力量会成为汐蓝治世下最大的隐患,如同今时今日。
宰相烈贤的苍老的声音还在耳畔响着,隔了许久,神思早已走远的烈熠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认为这封信函可信的理由之二,是皇上的仁慈。”一双经历无数风霜,反而更显智慧的眼眸牢牢锁定在烈熠脸上。尽管在某些做法上,老宰相认为这位年轻的皇帝离经叛道,但是关于这一点,他是真心的激赏与赞同。
烈熠浅浅的笑了笑,清冷的表情在这一刻不单单是性情使然,还有些许不好说出的理由,方才他的思绪渐行渐远,彻底错过了老人所说的一切。
对此烈贤却是不知晓的,他只顾按照分内职责对这一场诡谲莫辨的情势做出分析。“皇上亲手所建的平乐镇,对于各国无家可归的难民一视同仁,给予一方安居乐业的土地,这件事早已在七界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座并不大的城镇,带来的效果是复数的,是不断叠加的,最终演变成为谁也阻挡不了的趋势。在平乐镇的做法中,焰族皇室代表整个焰赤做出了一种令世人为之感动的姿态。无论曾经来自何方,无论此人属于何族,在焰赤的土地上,都能够获得真正平等的对待。
在焰赤朝内,所有官员都清楚他们的宰相从不会轻易夸赞旁人。即便是在两朝皇帝面前,对于推行的政令也多半抱有质疑或者评判的态度。因为烈贤本人也具有皇室血脉,他的态度才没有被划入犯上的范畴。
对于老宰相的夸赞,烈熠并没有感到欣喜。在这些伟大行径的背后,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不过是想要替那人偿还罪孽,或多或少,说不定就能避过有朝一日终会来临的天劫。
做法并没有过错,但是良心担不起过多的赞美。是否这就是父皇所说的,在私心与大义之间找到了某种平衡?烈熠没有感觉好过多少,越是努力去做,越是发现要找到一个令自己不后悔的平衡点,是那样的艰难与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