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儿摘了一朵鹅黄的,假装称凝香头上落了果树叶子,帮她取下来时顺便将那朵小黄花别在了堂姐头上。凝香一无所知,专心地锄草,一棵果树底下锄干净了,就往前挪,怕阿南看不见她找娘,她没有沿直线往前走,而是围着棚子转。
锄了小半篮子,棚子里阿南大声喊娘了。
凝香笑笑,放下锄头走了过去。
阿南光着脚丫子站在棚子里,阿桃阿木都站在地上了,伸手要抱阿南下来,阿南谁都不给,就要娘亲抱,一看娘亲过来了,小家伙高兴地笑,“娘抱我下去!”
“怎么不在棚子里玩了?”凝香好奇地问。
“嫂子,我们要去喝水,阿南不让我们给他穿鞋。”阿桃乖巧地解释道,因为个子矮,没看见嫂子头上的小黄花,然后将手里男娃的虎头鞋递给了嫂子。
凝香笑了笑,示意阿南坐下来,低头给他穿鞋。
阿南看见娘亲头上的花了,伸出小手想要摸,又怕不小心将娘亲的花碰掉了,就咧着嘴笑,“娘好看。”
小家伙没头没脑地夸她,凝香有点奇怪,抬眼看,又没从阿南的脸蛋上看出什么,便没再多想,提着阿南肩膀将他放到了地上。
“娘也去。”阿南牵着娘亲的手,要娘亲领他去喝水。
男娃撒娇起来没人能拒绝,凝香摸摸他脑袋,扬声问堂妹,“我们去喝水,秋儿去不去?”
“我还不渴,你们去吧。”徐秋儿头也不抬地道,继续找苦麻子。这活计轻松有趣,没开花的放在篮子左边,开花的堆在另一头,看着那些鹅黄雪白的小花簇拥在一起,徐秋儿心情就特别好。
心情好,声音就轻快好听,严敬偷偷从栗子园那边绕过来,一听到心上人黄莺鸟似的声音,心跳就快了。他在树后躲着,等凝香领着三个孩子走远了,这才悄悄地朝徐秋儿那边走去。小姑娘穿了条白色的裙子,蹲在那儿四处挪动,像只可爱的兔子,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得严敬心都快酥了。
想开口跟她说话,怕她生气见到他,抬脚就跑。
可是不说话吧,严敬又渴望地不行。
隔了两棵果树的时候,严敬咳了咳。再不出声,等他偷偷走近了,她准得说他不怀好意。
那咳嗽明显是男人的声音,徐秋儿受惊回头,就见严敬一身灰衣站在不远处,头顶发髻整整齐齐,比姐夫略白的脸庞被一根枝条遮掩了一点,模糊了面容,那双幽深的眼睛却全部露了出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徐秋儿立即想到了去年捡栗子时被他强行拽到怀里亲的情形。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要是来找我姐夫的,去北边找吧。”冷冷看他一眼,徐秋儿转过身,低头刨地上的苦麻子,红唇紧抿,气他不老实,心里又有一丝异样。
再怎么说,两人都有了肌肤之亲,她一个姑娘家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说实话,严敬家里条件不错,人长得也人模狗样的,还是姐夫的熟识,若是没有他的那些欺负,两人也没打过交道,他直接来家里提亲,徐秋儿单看他的人可能就会同意了。但她清楚严敬的为人啊,嘴贫没规矩,还总是捉弄她,说什么喜欢,亲过了又没动静。
被人亲了,徐秋儿确实不想严敬来家里提亲,怕父母答应,但严敬真的没来,徐秋儿就越发觉得严敬只是欺负她人小,占过便宜就算了。证实自己真的被狗白咬了,徐秋儿憋屈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消气了,堂姐出嫁时又看到了严敬,还是那副欠揍模样,轻.佻地拿话撩她。
他是真心的徐秋儿也不会跟他好,更何况已经知道他只是想逗逗她罢了。
严敬并不知道女儿家的心事,他有他的顾虑。陆成是先讨了凝香欢心再去提亲的,有了好兄弟的例子,严敬本能地觉得他想娶徐秋儿,也得先把徐秋儿哄好,免得人没哄好,去提亲也会被拒绝。
可是怎么哄啊?
“秋儿锄这么多苦麻子了啊?”严敬试探着往前走,亲昵地喊她小名,见徐秋儿旁边的篮子里野草整整齐齐分成了两部分,心中一动,讨好地道:“我那边挺多苦麻子都开花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马上滚,再凑过来一步我就喊我姐夫。”
徐秋儿突然手持锄头站了起来,沉着脸撵人,仿佛严敬再敢纠缠,她便会拿锄头打他。
她杏眼里的厌恶太刺人,严敬一腔热血都冷了,只当她是真的恨极了他,因为那个吻。
严敬后悔自己没忍住,可是对上小姑娘看流.氓似的嫌弃憎恶目光,面子就挂不住了。
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吗?他严敬又不是人人嫌的歪瓜裂枣,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看到熟人过来打声招呼,你以为我想做什么?真把自己当天仙啊,用不用我撒泡尿给你照照?”眼里的紧张褪去,严敬讽刺地打量了一番徐秋儿,看她气得浑身颤抖脸都白了,他笑了笑,吹声口哨,漫不经心地转身,扬长而去,仿佛真的只是过来寒暄一下。
他一转身,徐秋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真没想到严敬是这种人,就在刚刚,明知道不该抱幻想,她还隐隐期待严敬有那么一丝真心喜欢她,那样她被他亲的那一下多多少少也算有点意义,不是白白便宜了一个浪荡子,可转瞬严敬就……
混账!
咬唇骂了一句,徐秋儿抹掉因为羞愤掉下来的两串泪,继续去锄草,一锄头下去,锄刃深深扎进地里,再也不是刚刚轻轻松松的模样。
那边严敬疾步回了栗子园,他也有个棚子,一头扎进去埋到枕头里,双手隔着被褥,快把底下垫着的茅草攥碎了。
明明想去讨好她的,怎么没说两句话将她得罪的更深了?
到底该怎么哄小姑娘欢心,为什么她脾气不能像陆成媳妇那样温柔?看背影明明是只兔子,怎么一转身就变成刺猬了?
严敬气徐秋儿不配何,更气自己笨,总是惹她生气。
空旷的果园里,突然传来一阵阵砸床声。
距离太远,陆成是听不到的,领着陆定在果园里转悠,当年师父怎么教他照看果树,现在他就怎么教弟弟。陆定都想好了,弟弟现在年纪小,学会种果树了也算一样本事,等将来他有能力建自己的果园了,哥俩一块儿干。本来是想将二弟也算上的,但那小子心大,有自己的主意。
想到离家已有半月的二弟,陆成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么多年都没分开过,一下子连续半月见不到人,陆成还挺想弟弟的,别看陆言个头不小,在陆成眼里,二弟就算长得比他还高,那也还是弟弟。
“你想种果树不?”领着人往回走时,陆成认真地问三弟,“不想学就告诉我,咱们请三叔在城里看看,有没有适合你学的。”
跟当掌柜相比,种果树要辛苦多了。
“我跟大哥学。”陆定马上回道,桃花眼打量一侧的果树,越看越喜欢,“二哥嘴巧,适合跟人打交道,我就喜欢自己待着,懒得看别人脸色。”
他没当过掌柜,但他去铺子里买过东西,哪个掌柜看不到客人不是笑脸相迎?陆定自认没有那个好耐性,一次两次可以,天天违心应付各种人,他做不来。
陆成松了口气,就怕这个弟弟也一心要去城里住。
兄弟俩并肩回了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