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唇角勾了下,撑着石面慢吞吞爬过去。
石台不高,祁欢凑过去,对着月光打量了下那颗药丸,就着他的手咬过来。
含住药丸的时候舌尖不经意碰了下他的手心,温热湿软。
跟猫似的,吃之前先嗅一嗅。
傅予湛垂着眼睫看她,面无表情想,可惜是只养不熟的野猫。
野猫祁欢吃了药,安呆躺在石台上晾干,一边对傅予湛说:“你等我缓一缓再来拖你上岸。”
“……”
……
大约过了两刻钟,祁欢脸色好了许多,将傅予湛从水里捞出来,水潭不远处有一处山洞,洞口缠着许多枝蔓,不细看发现不了。
祁欢扶着他在里头坐下,就地取材,找了些枯枝钻火。
傅予湛靠在一旁看着,问:“你不怕邹钰的人追来?”
祁欢眉头一挑,得意道:“他才找不到这儿。你不知道,九微山的底盘从中间分出了一个凹谷,北面的崖底就被隔在凹谷的另一边,邹钰的人从山脚过来是走不到的。”
“你打听得挺清楚。”
“那是自然,是从一个常年住在山脚的猎户那儿打听来的,你的地形图上都没有的。我从几个月前就……”祁欢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闭嘴不说了。
唉,理屈就得矮三分,好气哦。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形图上没有?半个寿宇营,你以为都放在这个小小的九微山了?”
说完这话,祁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两脚一踮,随时准备跑路。
“你当真?”
如果有毛,这时候应该都炸开了。
傅予湛淡淡说:“骗你的。”
“……”
我橇你老母!
又折腾了一会儿,枝条终于烧起来了,火光不大,勉强照亮山洞这一方小角落。
祁欢又窜到傅予湛身边,半跪着撩开他的衣袍,露出腿上的不小的一道口子。
之前在水里泡久了,伤口有些泛白发肿,碰了碰骨头,好像的确有些移位。
祁欢对医术一窍不通,但好在傅予湛略懂一些,在他指点下找了木板跟布条,笨手笨脚地给他固定住。
祁欢动作没多少分寸,其实是很疼的。傅予湛的注意力却在祁欢那头卷曲泛黄的头发上。
登基后,她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点,平素沐浴后四五个宫女给她上油抹药,一头长发养得柔亮顺滑,几乎养到腰下。
而今却枯草一般垂在身前,毛躁得很。
傅予湛伸手,捏住一撮头发,在手中摩挲了两下,问:“怎么弄的?”
祁欢啊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说:“用火钳烫的啊,第一回弄,烫了我好些次。”
傅予湛目光挪过去,果真看见她纤细的手腕上有几块红肿的细条。
说不清楚心中是何种滋味,他抿唇,只说了一句:“丑。”
祁欢哼了一声:“我也觉得挺丑。这么一想,祁凝果然长得很好看哇,顶着这种枯草一样的头发还貌若天仙的……”
傅予湛打断她:“你知道,我今夜原本能杀了她。”
火堆哔啵一声,跳动了下。
“你不相信我会帮你离开?”
祁欢摇摇头。
她当然信傅予湛。她只是一个人惯了,比起全身心依附,更习惯亲力亲为。
更何况,祁凝不能就这样死,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在傅予湛手里。
郑太师不会罢休的,他是三朝元老,又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他说的话哪怕空口无凭,也足以动摇傅予湛在朝中的声望。
如果邹钰真的登基,他又如何力排众议保下这个违抗先帝遗命的太傅?估计将傅予湛推出来平息众怒更像他的作风。
祁欢帮他清理着伤口的浮萍,说:“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就让祁凝拿着遗诏登基好了,郑朗众目睽睽下死在祁凝的手里,邹钰只要在郑太师那儿花些功夫,还怕没有名正言顺取而代之的机会么?”
傅予湛静静听完:“功课没有白做。”
祁欢尾巴翘得老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只是你的计划听来,无论哪一种,都是以我的首辅之位作为假设么?”
祁欢愣了下,讷讷:“你、你当然还做你的首辅了。”
她将木板固定住,牢牢打了个结,眼睛并不看他:“我刚刚在崖上说的最后一句是真的。”
她不曾付出真心,对他是利用,是对抗祁凝的一把利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