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揉揉眼睛,面前的闹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四十。此刻窗外的万家灯火都已悄然隐散,书房内大片的昏暗,吊灯被关了,只拧开一盏小台灯,深灰色的松木桌面散射着微光,灯下的人还在赶功课。
他握着笔,金属笔尖透着暖橙色的光晕,随着他一笔一划的痕迹,那光晕若隐若现让人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姜瑶凑过去,发现他是在帮自己做功课。江岸从小练习书法,执笔提按分明,牵丝劲挺。此刻却学着她那潦草破碎的笔迹,不大熟练地写下这一整张横七竖八的文字。
姜瑶说不出话,呆呆看着他,只觉得这寂静的夜晚好温柔,夜灯下的少年心事正悄悄酝酿着,在心底慢慢膨胀,姜瑶扁起嘴,轻轻将脑袋搭在他小臂上,感受着睡衣下隐隐散发出的体温。
也不知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心思太细腻,还是这样的温柔太难得,姜瑶竟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涩,格外磨人地从他手臂一直蹭到胸口,最后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含糊叫了一句:“江岸……”
被打扰的人并未恼怒,只抬起手揉揉她的发顶,握着那一截细腰把人抱到自己身上跨坐着,方便她倚靠。
“还有最后一篇作文。”
初叁开始作业量急增,姜瑶经常骂骂嚷嚷地赶到深夜,还要被他批评是因为态度不积极所以完成的慢,俩人不知道为了这写作业的事吵过多少次。
然而此时江岸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只手还在不知疲倦地帮她补英语周报。
姜瑶双手搂住他的腰,跨坐着光脚踩在木椅上,心安理得地赖着他。江岸写完最后一个段落,放下笔,伸手过来握住她的脚。低声斥了句:“没样子。”
姜瑶动动小腿,在他身上蹭了蹭,昏暗的光线隐去了少年人悸动,又贪婪地埋在他耳后?,闻他发丝间的清新香气。明明用的是同种洗护产品,可江岸总是要比自己好闻。姜瑶只能在心底默认自己是廉价香皂用多了,任凭他家的沐浴露香味有多高级,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来自老石库门的穷酸旧气。
历经大半个世纪的亭子间长久未经修缮,尤其一到这潮冷的秋季,深木地板浸了水,整天吱吱呀呀个不停,砖缝门柜处处都散发着秋雨寒潮的酸腐霉气。
用力眨眨眼,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都怪这雨季太长,让她变得好脆弱。
“我明天要回家住。”
“怎么?你爸问了什么?”
“没有,我爸这几天跑夜班,都不回家。”
江岸嗯一声,笑着问:“小囡是不是想家了?”
姜瑶不说话,脑袋抵着他肩头撞两下,又被他扶住,一下下地顺毛,最后握住她的后颈,微凉的嘴唇贴上她的侧脸,轻声开口:“住这不好么?你前几天不在,我晚上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