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伤情,朱聿键这才问起郑鸿逵的来意。郑鸿逵又是苦笑连连,黑脸上莫名其妙的泛起一丝潮红来,这才说起事情的经过。“实不相瞒,这才来,是来央求兄长来代为求情的!”郑鸿逵拍拍自己受伤的右腿,“海上这一遭,我郑家吃了大亏,虽说都是咎由自取,但如今还没人家牢牢的捏在手心中,所以,不得不来请兄长代为说和!”
这一来,朱聿键更是奇怪。“贤弟此言差矣,崇祯九年时,愚兄便被禁锢在高墙之内。上月时分,蒙皇上开恩,这才解除了对愚兄的禁锢,容许吾在这凤阳颐养天年。这一连五载,愚兄不问世事,就连故人都没有见过面,又何谈与人说和呢?”
郑鸿逵颇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兄长,与我郑家起了误会的这位,却是与您有着颇深的渊源!”
“哦?是哪一位?”
“便是从贵府中出身的朱平安,即是如今位居登州副总兵的那一位!”
朱聿键倒是如何也没有想到郑鸿逵会说出朱平安的名字来。朱平安领兵离开凤阳之后,接着便是进京蒙崇祯皇帝召见,之后留在京师养病,而后去登州赴任。期间倒是来过两封书信,但都是保平安的话语,倒是没有涉及其他。
朱平安走后,开始时,王品和段喜年因为朱聿键幼子遇刺一案,对朱聿键的安全很是上心,时不时的进入高墙探望,也能捎带着一些消息进来。但如今王品也到登州上任,段喜年接掌了都司衙门的职务,被疫情和大旱搞得焦头烂额,是以来探望朱聿键的次数也都屈指可数。所以,朱聿键倒是很少接触到外边的消息。
郑鸿逵看着朱聿键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却是猜测朱聿键可能是由于如今是庶人身份,恐怕要向昔日的王府奴才开口求情,于面子上说不过去,因此这才有些犯难。
但郑鸿逵如今可是耽误不起。威海卫一战,郑家水师突出重围返回福建的不到一百艘舰船,主力舰船更是丧失殆尽,不是被击沉便是被登莱水师俘虏,两万人的兵马也折损了七八成。郑森和施琅等一众水师将官都被朱平安生擒,就连他自己也是深受重伤,都今日都不曾复原。
狼狈逃回福建,长兄郑芝龙虽然是没有格外怪罪,但郑鸿逵也知道自家长兄的脾气,威海卫一战的确是丢尽了郑家的脸面,就连少主都被人生擒活捉,他郑鸿逵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此事,将来还有何脸面在郑家立足。这些日子以来,郑家多次派人前往登州协商,请求归还郑森等人,但朱平安却是狮子大开口,摆出的条件非常刻薄。万般无奈之下,郑鸿逵也只能不顾自己的身体未愈,便急匆匆的赶来中都凤阳需求朱聿键的帮助。
于是,郑鸿逵连忙解释道:“说起来这也是我郑家鲁莽了,于登州开海贸一事上确是要求的有些过分。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我郑家也知道做的实在是过分,因此也有诚意做出一定的补偿,便是企盼朱副总兵能体谅我们的难处,尽快将我家大公子送回福建!”
“愚弟这也是无计可施,这才千里迢迢的赶到凤阳来,请兄长代为说情,还望兄长看在愚弟的薄面上,能施以援手,我郑家上下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厚报!”
说着郑鸿逵便要挣扎着起身给朱聿键行大礼。朱聿键慌忙起身拦住他,“贤弟这说的是哪里话?只是愚兄在这高墙内一呆便是五载,朱平安虽然是当日王府中的家奴,可如今他却是一府的总兵官,吾却是这中都的庶人,只怕吾之所言,他未必会听啊!”
朱聿键故意卖了个关子,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心中却着实是如同刚吃了一块冰镇西瓜一般舒爽。想想自己这半生,蹉跎岁月匆匆而过,被禁锢的时间竟然占据了其中的大半,除了当日继承藩王之位时定计除掉自己的两位叔父之外,今日还是自己这半生中难得畅快的日子。堂堂的海上豪族郑家竟然也有求到自己这里的时候,人生的际遇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
郑鸿逵却是着了急,“兄长万不可如此说。愚弟虽然不才,但来之前还是仔细的打听了一下朱大人当初与贵府之间的交集。那朱大人虽然不过是一介家奴出身,为人却是豪侠任勇,忠义可鉴。但是心甘情愿的跟随兄长不辞辛苦的来到中都,又在高墙卫中多方照顾打点,这觉不是一般人物能做的出来的啊!”
朱聿键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郑鸿逵,听到他夸赞自己的儿子,心中自然是更加的快慰。又装作了犹豫了片刻,这才点头应下,答应休书一封,代为求情。
郑鸿逵大喜过望,连连称谢,看着朱聿键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写就一封书信。匆匆浏览了一遍,这才珍而重之的将书信塞进自己的怀里。但却是吞吞吐吐的又说道:“兄长勿怪小弟心思多,小弟只是想,如今只有这一封书信,那朱副总兵未必会痛快的放人,要是兄长这里能遣一府中的故人一同前往,或许……!”
朱聿键想了想,不由得苦笑,“如今我这府中,只有一个原先王府的老奴跟随左右,除此之外再无旁人,贤弟若不嫌弃,便由这老奴代为兄随你去登州一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