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越是好奇,心中便越是有些混乱,都说琴曲皆是用心,心一乱,曲子便伶仃了几分。
其实若是放在寻常,霁月断不会如此这般。
虽然栖月阁是个雅地,但终归也是风月之所,往来都是寻欢作乐的客人罢了。即便不少人未必是来做曲通行径的,只是单纯听歌看曲儿,但终归逃不出还是风月场的本质。
霁月在这里待了几年,自是深得其中体会,迎来送往未曾放过半点在心上。即便偶有客人合得心意,也是自我清醒就过去了。毕竟风月场中,哪儿容的随便动情。
薛白于她而言,也是寻常客人,该是与旁人无异的。但偏偏之前有过那么一遭交际,就平白生了几分奇妙来。
白日里那一遭,按常理来说当然是她道谢,然后两相客套一番,便自分别——既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叫人心生异样。
只是没想到薛白匆匆一语,却是转身走了,反倒让霁月生了几分古怪来,对薛白短暂的印象便深了些。
到底是白日里幽月那句话说的对。人都是这般,平日里亲近的,真个未必太过在意。反而是特立独行些的,总能让人留心。
如此一来,薛白自是给霁月留了不大不小的印象。
仅仅如此倒无所谓,反正过得一两天甚至一夜之后说不得便就忘了,可哪儿曾想如今偏偏又遇着了。
其实便是遇着,正常情况下也未必能生出什么婉转来。无外是客套一番,然后便各自逢场作戏,寻欢作乐罢了。
可偏偏薛白是一副未曾认出的样子,就是认出后,也只字不提白日里的事情,只是神色黯然,分明有心事一般。不像寻欢乐,反像是消愁。
薛白这一切做法,都按照有些反常的路子来,自是让霁月心中在意的很。特别是眼下此刻,薛白听得曲子,脸上黯然神伤之色更重,没由来的就让霁月好一阵好奇。
人都有窥人心思的习性,只是深浅不同罢了。而且这种习性一旦发作起来,有体会的人自是懂得,真如猫挠一般。
霁月心思已经乱了三分,曲子三五音间,就会生出一瞬的错落。薛白虽然不怎么通音律,但好歹歌啊曲啊也听了不少。丁点错乱或许发觉不了,这略显频繁的,自是能有察觉。
琴声能乱,就说明霁月心中不宁,薛白觉得自己的设计倒是起了效果,暗中自得一分。
不过眼下这样仅仅是个开头,后面才是关键。薛白宁静心思,还是黯然神色,冲霁月道:“姑娘琴声乱了,不妨歇歇吧。”
霁月指尖顿时一错,神色讪然一瞬,抚琴收手起身做了个万福道:“倒是霁月学艺不精,坏了公子雅致了。”
薛白浅淡摇头,也不多说,而是自行转身去了右间露台,凭栏赏月。
霁月看的微皱眉头,心中更为好奇。
其实若换了常人,有人爱理不理,说不定早转身去了。不过霁月这般身份,注定了此时没得这个权利。而且她对薛白先入为主的印象便是好的,见了这般神貌,生的自然也是好奇之心。若换了印象不好,怕此刻就是徒生厌恶了。
更何况世人多少还是看几分脸的,薛白到底是不丑,如今身上更有一股子阳刚凌厉的气势,正好暗合了霁月的脾好。
这般平静下来有个半盏茶的功夫,房门又是响了,有声音传了进来:“公子,您要的酒菜来了。”
薛白听得动静,唤了声:“进来。”
推门而来的还是刚才那小厮,身后另又带了两个侍女,端了托盘,共是七八样菜肴和两瓶温酒。
三人飞快把酒菜放在桌上,摆了整齐。两个丫鬟先行退了,留那小厮冲着薛白笑道:“公子若还有其他需要,出门随便招呼一声便可,定有人招待。小的就不多叨扰公子雅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