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菱菡也不是没曾想过自己的未来,她自幼是个孤儿,后来被城中一位老妪收养,到了十三岁年纪,老妪又收养了少年和女娃二人。一家四口虽然生活何等穷困,三餐不饱,但在她看来也算是和乐。那个时候她对于未来的想法,就是能这么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哪怕顿顿只得去寻别人家的残羹剩菜,也是知足。
可是等到了她十五岁那年,奶奶却是外出之时出了意外,撒手人寰。只留下她和弟妹三人,相依为命,为此她只有行乞为生,却又难以温饱,最后只能做行窃偷抢勾当,却也不少失手被打,端的凄惨。那个时候她对于未来茫然一片,只想着是能活一天,便是一天。
等到她渐渐熟练于偷窃一道,也曾拜了地头,每日里总算是顾全了温饱。她对未来的感观总算有了些好转,只想着能让日子过得再好一些,能想办法让弟弟妹妹有了好前程好生活。
而等到她好不容易攒下了点钱财,老天偏偏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弟弟某一天如往常般出城入山寻些草药贴补家用回来后,却是莫名其妙的发起病来。为了给他看病,不但把所有的积蓄花了,更是连这些年靠着行窃财物买下来的住处也都搭了进去。可惜不但没得能让弟弟痊愈,到头来反而不得不沦落到了城外破庙这里生活。
那个时候对于周菱菡而言,未来已经再次黑暗下来,她想的就仅仅只是能让弟弟活下去,再无半点贪心。
直到今日里碰上薛白,她最初以为自己又要遭殃,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行凶纵恶的念头。本以为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就能完事,却不料弟弟又突然发病。
那个时候她真的有些绝望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弟弟每一次发病,都等于向着死亡更近一步。而上一次的发作,已经是险些没醒过来!
所以她才会恳求薛白,不惜一切代价的恳求他救人。
其实她也清楚这种恳求基本上就是奢望,毕竟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又凭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手帮自己?难道真的就因为看上自己的承诺?
这承诺中最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自己或者说自己的身子姿色了,可是对于一个明显强过自己许多的陌生武者而言,凭着武力强占了自己又岂是难事?
她只是觉得薛白不像恶人,只是觉得薛白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并没有邪意,她只能赌,只能赌薛白菩萨心肠,肯出手相助。
甚至直到薛白真的答应出手了,她反而都有些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看到弟弟苏醒回来,甚至起色都好转许多许多,那一刻周菱菡真的心甘情愿兑现自己的承诺。
可她也没想到薛白会拒绝,看上去十分真诚而非欲拒还迎推脱一般的拒绝。
那个时候她的心久违的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就像是无尽的黑夜里看到了一束光芒,就像是冰天雪地间出现了一抹暖阳。
那个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依附甚至沉沦于这股温暖之中,就像溺水的人会拼命的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甚至她都有些茫然和担忧于未来,就像溺水者暂时保命后担心救命稻草会断掉般忧心如果薛白就这么离去,那下一次又该如何?
她甚至心思古怪的不甘于自己的承诺居然无法引起薛白的兴趣,甚至再次果敢的开口表示自己愿意遵守承诺。
然而没想到的是薛白还是拒绝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也清楚,除了自己本身还有几分价值之外,这种承诺对于那种不是占了便宜就跑的人而言,实际上并没有听上去那么有吸引力。因为一旦应下,就意味着至少要多上三个累赘。
本来她好不容易忍下了这种极尽于看着希望只能无奈让它流走的不甘,却没想到又从薛白口中听到了一件残酷的现实——自己弟弟的病症并未痊愈,而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甚至下一次发作,很可能要了小命。
这个时候她再次慌了,再次束手无策了。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薛白,就只有寄希望于他能再次伸出援手。
可她也知道在自己肯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承诺被拒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到薛白出手的地方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当时只能眼睁睁的哀求的看着薛白,只能无助又无能为力的奢望于他肯帮忙。
甚至于当时连她自己都觉得,拒绝了自己的承诺后,薛白实在没有再帮忙的可能了。因为她很清楚薛白的说法,很清楚接下来再要帮忙,就是又费时又费力又费钱财的事情了。
可是她没想到薛白终究还是表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