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王氏语塞,又是大哭起来,跟贾政叫骂不休,贾政直接叫道:“太太失心疯了,将她扶到屋里去,家里的事情,以后叫珠儿家的和宝玉家的管着!”说着,甩袖就走,留下王氏哭骂不已。

贾宝玉被贾政打得哭天喊地,心中还惦记着元春,他扶着王氏,惶恐道:“太太,大姐姐那边,该怎么办?”

王氏忽然想到,当初林母跟她说的话,心中痛悔不已,早知如此,不如就如林母所说,让元春嫁个寒门士子,日后有贾家扶持,也能凤冠霞帔,如今却是坑了元春一辈子了,想到这里,王氏直接抓住了贾宝玉的肩膀:“宝玉,你去求老太太,求老太太救救元春!”

贾宝玉一听,连忙答应了下来,哪知道他这边才想要去找林母,那边就被贾政拦了下来,关进了书房里头,叫人守着,不许他出来。贾政吩咐下头闭紧门户,便是每日采买,也叫人上门送货,不许人出入,西宁郡王府的罪名太多,贾政半点也不想被牵连,至于元春,这就是她的命了!

不过林母这边还是得到了消息,虽说早有预料,只是她原本想着,这事终归是二房的事情,哪知道,二房竟是一直不出头,叫人一打听,贾宝玉与王氏竟是都被关起来了,心中对贾政更是鄙夷起来。

最终,林母却是不能表现得这般狠心绝情,她可不想叫林如海父女两人误会什么,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吩咐下人去狱神庙那边打点了一番,给元春送去了一些衣裳被褥,给那边的狱吏塞了不少钱财,请他们帮忙照应元春一番。那些狱吏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元春听说这些是祖母命人送来的,又得了林母的消息,说是贾政不许她和离,为此,还直接关了王氏和贾宝玉。贾政已经分家出去了,自个这个祖母也不好多管,也只能尽力照应。

元春听着,连泪都流不出来了,想不到,父亲竟是这般绝情,若是自个这次也跟着获罪,只怕日后母亲和弟弟日子也不好过,元春心中发誓,若是判决下来,自个被打入奴籍,自己就直接自尽,以免污了清白。想到自个这些年的煎熬,元春心中满是恨意。

☆、第110章

元春没有等到宣判的那一天,她死了,被疯了的西宁郡王妃掐死的。因为听狱卒说,西宁郡王世子被废为庶人,判了绞立决,西宁郡王妃就疯了。她只有一个儿子,将他看得比谁都重要,又听抱琴在一边上煽风点火,说元春还想要跟世子和离归家,顿时一下子疯了。

一个疯了的女人,或者说是母亲,能够发挥的力量是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哪怕西宁郡王妃年纪大了,力气按理应该不济了,何况多日在牢狱中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简直如同老妪一般,结果,她疯起来,简直如同变成了蛮牛一般,元春愣是无法挣脱,其他人要么麻木,要么幸灾乐祸地看着西宁郡王妃掐着元春细细的脖子,元春根本喊不出来,手脚也使不出多少力气,没多久,便鼓着眼睛,张大了嘴,原本还算秀美的脸变得极为狰狞可怖起来,她已经没了呼吸。

饶是如此,西宁郡王妃依旧不肯松手,嘴里头还喃喃地骂道:“贱人,我儿子死了,你怎么还能活着,贱人,去死!……”

等到元春的尸体都开始冷掉了,那些狱卒才听到了动静,跑进来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西宁郡王妃掐得是那么紧,以至于那些狱卒差点没掰断了她的指头,才将元春的尸体从她手里头弄了下来。

西宁郡王府这次之后算是彻底没了,想着之前荣国府那边老太太还送了一些衣裳被褥吃食过来,那些狱卒一边将这事上报,一边又传信给贾政一家和荣国府。

贾政听说之后就是吓了一跳,偷听到了赵姨娘立马跑到王氏那边,很是幸灾乐祸地跟王氏一说,王氏一听,就厥了过去,被伺候的下人掐着人中这才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冲了出来,两巴掌扇到了赵姨娘脸上,把赵姨娘直接打得掉了一颗大牙,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王氏扇了赵姨娘一番之后,就直接跑去找贾政了,她这会儿一滴眼泪也没有,前所未有的冷静,贾政见了,却是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心一下子冲到了天灵盖,整个人竟是差点没战栗起来,王氏冷飕飕地瞧着贾政,然后竟是大笑起来,贾政跳着脚叫道:“太太疯了,太太疯了,快将太太带回去!”然后,近乎仓皇地冲回了书房之中,还直接关了门。

林母得到消息之后,叫人先去打听了一下贾政他们的情况,见那边似乎是兵荒马乱的,一大堆人说什么太太疯了,又说老爷病了什么的,李纨在那里忙着请医问药,贾宝玉倒是想要出府,却被下人拦住了,林母只觉荒谬无比,只得叫下人出面,先置办了一口棺材,去狱神庙收敛了元春的尸体,只是,总不能叫元春在荣府发丧,因此,只得又命人将灵柩送到贾政那边,又叫下人替自个传话大骂了贾政一番,贾政勉强留下了元春的尸体,然后找了几个借口,说什么这个不详,那个不像的,匆匆忙忙胡乱找了个地方,将元春葬了,贾宝玉在元春墓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来的时候,通灵宝玉也不见了,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史湘云心疼得要命,顾不得别的,只是守着贾宝玉,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如今可没有个史氏拿钱悬赏,贾政对那通灵宝玉也是不屑一顾,对这事极为紧张的王氏却是大病了一场,这会儿还没爬起来,也没人跟她说贾宝玉玉丢了的事情,总之,二房那边如今竟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元春下葬才几天功夫,就有锦衣卫上了门,直接拉开了架势,宣读了旨意,然后就是抄家。

二房的罪名有很多,贾政多年尸位素餐,玩忽职守,之前又与民争利,贪污受贿,欠下一堆亏空,还有就是包揽诉讼,放印子钱,另外就是藏匿甄家财物等等,总之,一家子不分老幼主奴,直接都下了狱。

林母听说的时候,还在拿了私库的单子,准备看看多挑出一些来给黛玉添妆,颜家那边已经准备下定了,连婚期都定下来了,林母如今紧张得不行,几乎天天惦记着这事,结果就听下人来报,说是二老爷被抄了家,一家子都被押走了。

林母默然了,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单子,直接叫了贾赦过来,吩咐他帮忙打点一下,又打听了一下罪名,林母听得摇了摇头,然后叹道:“这些都算不得要命,要命的是,听说西宁郡王府之前有反意,查抄王府的时候,竟是抄出了不少与甄家还有几位王爷往来的书信,其中颇有些大逆不道之事,似乎老二一家也牵扯到了其中,若是扯出这个罪名,那可就不得了了!老大,你叫人安排一下,只叫人照应着一些,却是老实一点,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那可就得有个分寸,可别将咱们一家子也牵扯进去!”

贾赦赶紧答应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年头,别说是同胞的兄弟,哪怕是族人有事,族里其他人都会受到牵连,因此,这事要是办得不好,说不得火都得烧自个身上去了。

贾赦一边命人去狱中探望,送了一些衣服被褥过去,本想送一些吃食,上头却是不许,更别说什么药物了,贾赦心里头更是焦躁,赶紧找人打听其中始末,好在看起来,上头似乎并不想闹大,毕竟,西宁郡王那事牵扯到圣上好几个兄弟,如今那些兄弟有的已经服软了,有的如今也有了服软的迹象,不说上皇还在,就算上皇没了,圣人也不能真的跟这些兄弟都过不去。

毕竟,人们的惯性思维就是,一个人想要造你的反,那么他是乱臣贼子,两个人想要造你的反,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果许多人造你的反,那么,大家都要觉得这皇帝持身不正,要么就是得位不正,要么就是有什么其他毛病了。

何况,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了,圣人也怕逼急了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兄弟,弄得他们狗急跳墙,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因此,只得将这事遮掩了下来,还在朝堂上演了一出戏,将那些书信都给烧了,叫朝堂上许多人心惊胆战了一番。

圣人既然暗示不追究西宁郡王勾结朝臣宗室意图谋逆的事情了,因此,自然没人会在这事上头跟圣人过不去,何况,贾政简直是个废物,一问三不知,什么事情都搞不清楚,何况,还有一些心虚的人在里头做了点文章,因此,这最要命的罪名却是根本没出现,剩下那些罪名,固然也很要紧,但实际上,却是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贾赦搞明白之后,就是长松了口气,回来跟林母一说,林母心中暗骂,怎么不叫贾政王氏两口子死了算了,不过再一想,人一死反而是一了百了,活着反而是受罪,因此,算是心气平和了一些,倒是又叫贾赦误会了一番,心里头又嘀咕了几句老太太偏心之类的话,这才又问道:“圣人一向宽仁,想必二弟一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家产被抄,除了珠儿家的和宝玉家的嫁妆,别的却是拿不回来了,到时候,他们生计又该如何呢?”

林母叹道:“先预备个小庄子吧,珠儿家的也就罢了,倒是云丫头嫁妆还算丰厚,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的!老二与他媳妇做出那样的事情,宝玉日后就算身体能够科举,大概也是不成了,既然家里无人能够出仕,留在内城就太显眼了!”

贾赦心里头很怀疑林母会将自个私房补贴了二房,不过这会儿却是没什么异议,一一答应了下来,然后便出去吩咐下人安排,而林黛玉从里间出来,问道:“外祖母,二舅舅他们会怎么样呢?”

林母说道:“只怕要流放吧,只是不知道要流放到哪里!唉,当年你二舅母就做过那些事情,为此夺了她的管家权,叫她念了几年的佛,哪知道她竟是本性难移,故态复萌,又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敢私藏甄家的财物,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林母又是说道:“至于你二舅舅,唉,当年你外祖父临终,给他求了个工部员外郎的官职,若是他老老实实的,就算缺了点才干,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是他心高气傲,眼高手低,自恃有才,偏生又是个心硬的,如今因为元丫头的事情,跟宝玉和你二舅母有了龃龉,日后也不知道能够如何了!”

林黛玉小心道:“不是还有珠大嫂子吗?”

林母轻哼了一声:“玉儿你啊,却是将人想得太好了,你珠大嫂子啊,也是个硬心肠!”说到这里,林母也不再多说了,只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道:“这会儿咱们在这边怎么说也是无用,还是先等上头判决吧!”

林黛玉也没想到这几年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见外祖母显然没有兴致,只怕看着面上冷静,心里头其实也是伤心,想着林母年纪这么大了,再那般劳心劳力,却是撑不住了,因此,也不再跟林母说这事,同样岔开了话题,心里头,却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颜家过来下定之前,贾政一家子的判决下来了。

☆、第111章

所谓虎毒不食子,元春的事情,贾政表现出来的冷心绝情很叫人齿冷,因此,一些原本与贾政还算交好的人,如今也不肯多为贾政说话,连对自个的女儿都这般绝情,何况是对别人呢!

因此,贾政不光是判了杖八十,流放三千里,还判了苦役三年,贾政这辈子连比笔墨纸砚重的东西都没拿过,如今又快要半百之年了,叫他苦役三年,只怕一年都撑不住。

至于王氏,自从元春死后,人就有些不对劲,不过,因为贾政说什么自个不通庶务,家里那些事情,都是王氏做主,因此,许多罪名都落到了王氏头上,当然了,实际上,王氏也不冤,很多事情的确都是她做的。

因此,王氏虽说看着有些疯癫,但是上头也没有因此网开一面,依旧判了杖五十,流放三千里,而且是与贾政一道,不过倒是没有苦役,毕竟看王氏如今这样子,做苦役也不现实,别搞得到时候反而添乱。

除此之外,贾政这一脉往后三代不得科举,贾政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傻了,三代之后,他这一脉还能有什么呢?至于其他人,却是没有受到牵连,一来年纪都不算大,贾政王氏又将所有的罪名都扛了下来,因此,案子判决下来了,其他人也就都放出来了。李纨是节妇,史湘云也是刚刚嫁过来的新妇,虽说都管过家,但是很显然,真正做主的还是王氏,因此,虽说狱中受了点罪,不过出来之后,连嫁妆也都发还了,就算其中缺了点什么,应该是抄家的时候就被人摸去了,两人自然也不敢多争执。

贾宝玉原本丢了玉,有些痴傻,狱中走了这一遭,竟是清醒过来了,整个人沉默了许多,他如同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在贾赦的帮衬下,一家子搬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头,庄子里头,赵姨娘,周姨娘还有几个原本贾宝玉和史湘云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已经买回来了,毕竟,这年头,奴婢也是主家的财产,既然抄了家,这些奴婢自然就要由官府另外卖出了。

贾赦见贾宝玉如今这般模样,也难得生出了一些怜爱之心,叹道:“为了这次的事情,老太太这些日子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好在你们几个小的没事,要不然,真不知道老太太会如何了!”

贾宝玉想着当初姐姐因西宁郡王府之事被牵连,自家父亲何等冷酷绝情,母亲再伤心欲绝,也是无可奈何,最终照应姐姐的还是祖母,后来又是祖母那边出面,为姐姐收敛了尸骨,自家这边入狱,也是那边在外头奔走,要不然,贾政早就没了官职,也就是寻常百姓一个,那些罪名,单个看没事,加起来,就比较要命了,如今却是判了流放,日后遇到大赦,说不得就能回来,这会儿便叹道:“老祖宗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是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我不光不能孝顺老祖宗,却还要老祖宗操心,实在是不孝极了!”

贾赦说道:“老太太最是疼爱你不过,你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你父母那边虽说判决下来了,但是还得等些日子才会出发,你们休整一番,便去府里见见老太太吧,别叫她再为你们担心!”

林母才不想见他们呢,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拒之不见,见到贾宝玉的时候,林母吃了一惊,贾宝玉瘦了许多,看着衣服都挂在身上了,而史湘云也有些憔悴,至于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探春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