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的面?”梅良声音更闷。
“前面方记面铺。”温含玉用筷子指指方记面铺的方向。
她话音才落,梅良当即朝他伸过来手,“给我点钱,回头让小乔还你。”
“他自己穷得叮当响,会有钱还我?”温含玉一脸嫌弃,却是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了他手心里,冷漠道,“就当做是我替他请你吃了。”
梅良接过银子,再抱了两坛子酒,走了。
老人呵呵笑道:“小姑娘心善。”
温含玉想也不想便道:“我不心善,别人都说最狠毒的就是我。”
“那小姑娘不觉得我可怕吗?”老人看着她,问道。
温含玉今晨未用过早饭,这会儿饿得只顾吃面,头也未抬,“不就是丑了点而已?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老人微微一怔,尔后呵呵笑出了声,似是很开心的模样。
听着老人的笑声,温含玉这才抬起头,嘴里还吸溜着一根面条,皱着眉不解道:“很好笑吗?”
“不是好笑,是我觉得高兴而已。”老人笑道。
温含玉低下头继续吃面。
嗯,这家面味道很好,下回可以带青葵来尝尝,也可以让十六带乔越来尝尝。
“小姑娘,认识段老吗?”老人并未动筷,而是又问温含玉道。
“不认识。”她仍旧头也未抬。
“那你可听说过段老?”
“没听过。”温含玉不假思索地回答完后又抬起头看向老人,眉心紧皱,“你不是要吃面?不想吃了?”
“呵呵,我这就吃。”
不知是不是嘴曾受伤的缘故,老人吃得很慢,温含玉吃完她那碗面时,老人只吃了一小半。
“你慢慢吃,我走了。”温含玉将身后长凳移开,作势要走,“哦,这面钱我付了,你吃完就回家去吧。”
温含玉说完便走,老人则是在她就要走出酒馆时叫住了她,“小姑娘且等一等。”
“你还有事?”温含玉停下转头。
“没有没有,只是小姑娘与我素不相识,却既请我喝酒又请我吃面的,我怎么好意思?”老人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方形铸花铜牌递给她,“这块铜牌小姑娘你拿着,就当做是我的答谢。”
“我不缺钱。”温含玉习惯性皱眉,盯着老人用仅有的三指托着的陈旧铜牌,并没有要接过的打算,“你留着给自己,还能多吃几碗面。”
“呵呵呵,这块铜牌是不值钱,不过我找和尚给开过光,有福佑之用,这大过年的,小姑娘拿着可当做吉祥之意。”老人笑呵呵道。
“开光?”温含玉有些好奇,“什么是开光?”
“就是请得道高人给它做了法,给它注入了无边的法力,让它具有灵性。”老人丝毫不为温含玉这大多人都知晓的问题而诧异,反是耐心地给她解释,“小姑娘若是将它带在身上,定能保小姑娘从今往后逢凶化吉。”
“这么灵?”温含玉眨眨眼,显然不大相信。
“你看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活得挺硬朗不是?”老人将手上铜牌再往温含玉面前递了递,“就是这块铜牌保佑我的。”
“那你给我了你岂不是没有了?”温含玉还是没有接过。
“我再去找高人帮我再开光一块就成了。”老人似乎非要她将这块铜牌收下不可。
“那好吧。”温含玉此时才伸出手将铜牌拿到自己手里来,一副迫不得已接受的模样,将牌子塞到了腰带里,“那我就收下了。”
逢凶化吉,这个福佑之意不错。
收下铜牌后,她朝老人微微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酒馆,走出了小巷。
她没有看见她离开这条小巷时小巷中所有铺面里的人都微低着头,眸中尽是震惊之色。
*
十六将他知道的也打听得到的东市里最好的酒家都找了个遍,皆找不到温含玉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六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像来往的行人有无比划温含玉的模样,询问着她的去向,终是徒劳。
正当他颓丧地往回走时,温含玉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冷眼看他,冷漠问道:“你不在乔越身旁照顾在这儿做什么?”
“温小姐!”乍一抬头看见温含玉时,十六愣住,紧着是着急与激动,“我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温含玉拧眉,“干什么?”
“左羽林军的宋将军一个多时辰前到府上把我家主子带进宫了!”十六急道。
“带乔越进宫干什么?”温含玉微眯起眼。
“我不知道。”十六愈说愈急,“主子不让我跟着。”
左右羽林军乃是禁军,只听从于圣上的调令,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让羽林军来带主子进宫。
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温含玉当即冷了脸,“去给我备车。”
当真烦人!她不就是想要解了乔越身上的奇毒而已,这一天天的总有牛鬼蛇神想和她抢他的命!本来不出半年她就能让他站起来的,但这些烦人的人整得她计划之内乔越本当在三十夜之前双目就能复明的现下却只能再往后拖。
尤以太子乔晖那个废物首当其冲,竟然一而再想害乔越性命!
乔越被带进宫想必和他脱不了干系,这是暗的来不成,要来明的了?
看来她是等不到乔陌将乔晖办了,敢动乔越,她现在就想将他办了!
“温小姐,请把我也带上!”十六以最快的速度就东市找来了马车,在温含玉登上马车前恳求道,“说不定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温含玉默了默,点了点头,登上了马车。
十六驾马,飞快地往长明宫方向赶。
马车里,温含玉拿着乔越的孔雀翎来看,又打开她的药箱,拿了月刃刀来看。
孔雀翎是威力巨大的暗器,能杀人于瞬息,月刃刀能开膛破肚救人,也能用来将人身上的肉一片又一片慢慢地削下来。
她从前很少救人,几乎都是在杀人,在剥皮剔骨,她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剥人皮削人肉了,不知道剥乔晖的皮是个什么滋味?
温含玉用指腹在月刃刀薄如纸片的刀刃上来来回回抚过,目光冷得可怕。
车轮此时被小石子绊到,使得整个车身晃了一晃,晃得温含玉的侧额在车壁上轻轻撞了一撞。
因着这一撞,她莫名想到从前黑鸦与她说过的话。
‘蠢玉,你一天除了杀人做实验,脑子会不会转一转?’
‘哪天要是没有组织罩着你,就你这蠢脑子,要怎么活?’
‘试着用你的脑子想想问题,不然你和你实验室里的器械有什么不同?’
用脑子想问题,她一直都在努力做着这个事,书上也在说,人只要活着,脑子就该转起来想问题。
可她觉得想问题总是很累脑,能用刀子或毒或拳头这些暴力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费脑子去想。
不过对于乔晖,好像并不是杀了他自己这么简单的事情?
万一今日乔晖要在乔稷老鬼面前取乔越性命,她总不能上去就将乔晖宰了。
只要乔稷老儿还在那皇位上一天,乔越那条通敌叛国的命在他面前就一直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温含玉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她不能想得太多,她这脑子一想多就会糊成一团,还是只想眼前的事情好了。
眼前的事情就是乔越此次进宫恐有性命之忧,否则十六不会这么担心,也不会是左羽林军统帅亲自来拿人。
那她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保乔越的性命。
怎么保?她现在连具体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要怎么保他的命?
原书里根本没有写过关于乔越的任何事情,原书里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就只有……
长宁县!
温含玉眸中有亮光一闪而过,继而仍是拧住眉心。
不知夏良语能不能起到点作用?
*
紫宸殿内,乔越身下不见轮椅,他跪在冰冷的大殿中央。
乔稷坐在纯金打造的椅子上,他面有疲惫之色,他此时闭着眼,似是倦极,即便乔越给他请安他都没有睁开眼,像是并不知晓乔越到来似的,更莫说让他平身。
乔稷面前左侧是左相杜文,右侧是乔晖,乔晖下首则是乔陌与宋朗。
殿中两侧站着宋朗方才领着的一队佩刀羽林军,他们的手始终握着刀柄,这是防备的姿态,只有在面对危险之人的时候,习武之人才会始终紧握自己手中的武器。
不仅如此,殿外还立着十名持戟守卫。
除此之外,乔越身旁还站着一身着深绯色官服、配金带的官员,正恭敬地对乔稷念着他手上的卷册,念罢,他双手将卷册呈上给乔稷,左相接过,放到了乔稷面前,乔稷却未睁开眼。
只听乔晖面色阴沉地看着乔越,仇视般愤恨道:“乔越,宁平也是你的妹妹,你竟然对她下得了如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