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辰以为自己会在那罕见的沙暴中必死无疑。
他没想到他还能有再睁开眼的时候,虽然身子沉重得根本就不像是他自己的,然他的的确确仍是活着。
他看到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清秀的模样,陌生的面容。
可她在看到他醒来的一瞬间却是激动开心得险些把手里端着的碗摔了。
她是真心为他醒来而高兴,哪怕他们根本就不相识。
显然,他是被她救了。
但她是如何把他救回来的,他不知道,她也说不清楚,因为她不会说话。
她不仅救了他,更是对他悉心照料,甚至花光了她那微薄却已是她所有的积蓄为他请大夫为他抓药,在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人又究竟善恶与否的情况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她一般的姑娘,即便孤身一人,却能笑颜以待任何一人,在她眼里,这世上似乎没有恶人,只有好人。
她的眼里,似乎没有黑暗,只有光明。
孤独又如何?生活艰难又如何?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丝毫怨天尤人或是怨世不公。
玉芝姑娘是个好姑娘,若是因为他而使玉芝姑娘有个分毫万一的话——
薛清辰不敢往下想。
他走得急,可他的身子实在太虚弱,即便手中拄着杖子,他仍是脚步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摔到满是尖锐碎石子的地上,扎破了他的手掌,也磕破了他的下颔。
可他却无心顾及自己,又连忙拄起杖子,吃力地站起来,往青川城的方向去。
他记得玉芝姑娘用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给他画过青川城的方向,因为她需要到那儿去卖她绣好的帕子。
她每日连夜绣帕子,早早又出门去,只为把帕子卖了换了钱给他买药。
他身为男人,如今却要依靠一个娇弱的姑娘来存活,颜面何在?
他无数次地劝阻她,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纵是他想要拦住她,他却连多走些路的力气都没有,又能拿什么拦住她?
好在的是她每日都会在夕阳将天际烧得最火红时回到家,否则他会更为愧疚。
但今日天就快要黑了,还未见她回家,这如何能不让他担心?
薛清辰的身子不宜长时间走动,他很清楚他自己的身子情况,可他却一刻都不想停下。
半刻都不想。
他跌倒了无数回,终是在夜幕完全降临时来到青川城门前,然他的身子已然达到极限,急促地喘着气,用尽浑身力气死死拄着杖子才不至于栽倒在地,已然没有力气再回答城守的询问。
虽然如今出入青川城的盘查不再如宋大峰官制时那般刻板严密,可这晚上才进城,且还是一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气的病秧子,怎么看都需要仔细询问才能放行,不然,谁能保证不发生了什么万一?
*
玉芝今儿个开心极了,嘴角一直扬着满足的笑。
她的脚步很轻快,她觉得她背上的小竹筐一点儿重量都没有。
因为白日里阿黎拉着她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后她绣的帕子都卖出去了!
也因为太过高兴,以致她忘了时辰,一心想着把手头上的帕子都卖出去后她就能有钱去买米油,还能多出来一些给薛大哥买药。
当她将今日带来的所有帕子都卖出去时,她才发现天已经马上就要全黑了,这才赶紧将小竹筐背上,急急忙忙去瞧瞧卖米油的人家是否已经收工。
好在她赶去的时候对方正在收拾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