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就算了。”墨挽歌不想她担心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自然。指尖在眉眼擦过,故意道:“不过本宫想吃点酒。”
如今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可墨挽歌就像不知道热一样,寝殿里到现在都没用过冰。反而是偶尔还觉得冷,如今夜里盖的还是有棉絮的被褥。
吃酒暖身子。
她并不会喝酒,但是偶尔吃上一点还是可以的。
于是念青想了想,承诺道:“那今儿夜里吧,奴婢去给您拿一小坛子的石冻春,味道可好了。”
或许是因为宁国公的死,墨挽歌一根绷紧的琴弦断开便开始悲天悯人,又或许是因为喝了小半坛石冻春,有些醉酒,更或许是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她自己都还在天人交战。
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
失重感骤然出现,仿佛在悬崖边绊倒坠入无尽深渊。
墨挽歌猛的睁开有如被坠了重物的眼睛,入眼是一片暖黄色。从巨大的失重感中惊醒后,疲倦又贪婪地大口呼吸。从梦中猛然惊醒,她在大口呼吸以平复心情的时候,心脉的地方突然像被攥成一团似的,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守夜的玉盏被她的声音惊醒,迷糊地揉着眼睛爬起来,问:“怎么了,姑娘?”
冰凉的手覆在心脏上,恨不得此时掏出疼到难以忍受的心脏,忽然眼前一黑,她连呼吸都是一滞。呼吸不过来的后果,便是开始咳嗽。
一听到咳嗽的声音,玉盏头皮都麻了——墨挽歌呕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是怕到骨子里面去了。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好在墨挽歌咳得不厉害,缓过那口提不上来的气之后就好了。
墨挽歌眼前逐渐恢复色彩,便撑着手坐了起来,双脚牵动了铁链,惹得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玉盏稍稍放心,出去到小厨房取热水,又兑成温水。她拿着温水进来时,墨挽歌屈膝坐着,环手抱着自己,脑袋就倒在双膝中间,一头青丝披散开,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拿着水杯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您要不要喝点水?”
墨挽歌没有说话,但浅浅地吸了一下鼻子,就像在哭的时候的抽泣声。
玉盏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主子依旧垂着头,这可委实是让她着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了什么噩梦了?梦都是相反的,您不必当真。”
缩在膝盖之间的脑袋动了动,接着就见她抬起头来,转头看向玉盏。她的额头鬓边都是湿意,几缕碎发变得油黑,睫毛被泪水打湿了,结成一缕一缕的,双目微红,眼底一片湿意,而双颊也是被泪水打湿。
“咯噔”一下,玉盏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张了张嘴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边把水递上去,一边轻抚着墨挽歌的背。
墨挽歌摇摇头,垂着的青丝因着动作在空中晃着,她沙哑着声音说道:“姑姑,我梦到娘亲了……我梦到宁国公喝了毒酒自杀了,送毒酒的是娘亲,接着娘亲一直跟我说‘对不起’,然后……便猛的把我推下悬崖。”
玉盏呼吸一滞,接着像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失神,忙道:“姑娘,梦都是相反的!夫人一向爱你,怎么可能把你推下悬崖呢!这都是没理由的事儿,且安心吧。”
墨挽歌呼出一口浊气,摇头反驳:“不,这是真的……娘亲爱我,我一直知道。而把我推下悬崖……”她认真地看着玉盏,一字一字地问:“不也是真的吗?”
墨挽歌眼里的泪意还没褪下去,可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着实让玉盏吓了一跳,她愣了许久,讷讷地问:“姑娘何出此言,夫人心最是疼爱您了,何曾伤害了你啊?”
墨挽歌扯唇苦笑,眼里的湿意褪去,换成一片自嘲。她张了张嘴,心底一片无力,她苦笑着反问:“娘亲那个时候,可没有想到我会因此承受多重的罪过!这难道不是把我推下悬崖吗?我如今可是身处悬崖底丝毫不得翻身。”
玉盏愣了许久,倒也没想辩驳,半晌,自责自己后知后觉,苦笑着呢喃道:“姑娘果真是早就想起来了……”
听到这种回答,墨挽歌苦笑着收回目光,眼睛一眨,两坠滚烫的泪水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