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话的同时,河童那张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突然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望,悲愤,无助的神情。他看不到我的脸,却能清晰的分辨出我的声音。我感觉到,他一下子失望到了极点。
他宁可断掌来给予我嘱托,希望幼小的王可以活下去,希望死去的王可以在王陵中安静的长眠,但阴差阳错,不管我是不是有意,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又一次出现在王陵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河童的悲愤瞬间就达到了顶点,他很可能认为,是我带着人重新回到王陵。
王陵内尚且勉强活着的河童还有死去的女人,让彪子他们很在意,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女人的尸体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尽管已经死掉了,但生前的那种庄重和尊贵,却隐约仍在。光线的照耀下,尸体脖子上一点亮晶晶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彪子一手举着枪,朝河童身后看了看。
那可能是尸体生前一直佩戴着的什么东西,我遇到她的时候,情况很急,没有注意过。这个东西让彪子很感兴趣,他举枪让河童走过来,但是他可能不太明白,有些人,并不畏惧现代化的武器。
河童牢牢的站在尸体的前面,他很低矮,此刻却像一座山一样挺立。彪子有些不耐烦了,瞪着河童道:“小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知道彪子的脾气暴躁,唯恐他会突然动手,所以一步就抢过去,想要拉住他的胳膊。就在这个时候,他手里的枪砰的响了一声,河童的一条腿顿时被击中了,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承受这种外力打击,他小小的身躯猛然一晃,被击中的那条腿忍不住就弯了下来。
“你住手!”我恼怒到了极点,同时又觉得对河童无比愧疚,一下把彪子推到后面,扯着他的衣领:“不要妄动这里的东西!”
“我就动了,你能怎么样?”彪子毫不示弱,硬碰硬的跟我顶在一起,我寸步不让。彪子是很强壮,但我的力气同样不小,就像死缠烂打一样,坚决不让他再迈进一步。彪子一急,手里的枪几乎就举到我头顶,厉声道:“你让不让开!”
“你他妈开枪!”我抓住他的手腕,咬牙道:“现在就开!”
彪子对我有敌意,但他可能也顾忌着什么,嘴上说的很凶,却不敢真的开枪,他一边和我纠缠,一边就命令另外两个人,道:“去!去把尸体身上的东西拿过来!”
我一个人对付彪子,已经用了全力,无力再去阻止其他人,那两个丢下手里的相机背包,快步越过我们,直逼河童。河童单腿跪在地上,我觉得,他也没有力量再坚持下去。
“惊扰王的人,会受到惩罚......”河童没有任何畏惧,只是愤怒,还有隐隐的悲哀,他努力扶着墙壁站起身,那双泛白的眼睛瞬间变的血红。他骤然间大喊了一声,喊叫声凄厉悲凉。
那是绝对可以震撼到人心灵的呐喊,两个迈步上前的人不由自主的顿了顿,紧跟着,我们都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波浪翻滚的声音,就好像王陵旁边那条本来流速很缓的河突然暴怒了一般。
身在地下,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但我和彪子争斗中,却能感觉到突然暴涨的河水涌上河岸,不断拍打着地面的王陵,那一刻,王陵好像被汹涌的水包围了,在波浪翻滚起伏的隐约声中,涌上河岸的水轰的从王陵入口蜂拥进来。
这让彪子他们骤然一惊,但是彪子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略略一看,就定下心。河童是元突人传说中和自然之水最亲近的人,他可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然而他濒死,弱小的身躯里已经没有太多的能量。涌进王陵的水猛然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流淌在那么大的空间里,连脚脖子都淹不住。
“去!还愣着干什么!”彪子被我用力一顶,两个人不由自主就翻到在地,但他还是朝两个同伴叫道:“去拿东西!这水淹不死人!”
河童依然单腿跪在那里,他悲哀且无助,可能在若干年前,他丝毫不会把这样的危机放在心上,信手就可以解决,但对于迟暮的河童,他完全没有什么能力再守护元突人的秘密,守护王的陵墓和遗体。
“闪开!”一个人对河童有点忌讳,手里挥舞着一根用来撬东西的撬杠。
横飞的撬杠裹着风声,砸向河童。我以为河童会闪避,但他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撬杠砰的砸在他的头上,伴随着飞溅的鲜血,河童弱小的身躯几乎被这一击砸的重重撞在身旁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