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拿荷包给顾辛易看。
顾九曦不说话,这件事情她没做过,况且方才祖母没当着她的面发作,那就是相信顾七巧的脸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她一言不发看着顾辛易。
“九曦年纪比她小,长得也比她弱些,说是争执间抓了她的脸。”
顾九曦摇头,她用嘶哑的嗓音道:“我抓不到。”她伸了胳膊给父亲看,“我才到她肩膀,胳膊也没她长,她掐住我的脖子,我的也碰不到她的脸。”
听见掐脖子几个字,黎氏又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
“你好好休养,这事儿由母亲管。”说完,顾辛易皱着眉头出去了。
黎氏的哭声小了,抱着顾九曦安慰,“不怕,姨娘在,没人能动你。”说完又叫:“木静呢!这个懒丫头,一会就不见人了,让她干活怎么这么慢!”
“我去给你倒杯水。”黎氏转向顾九曦,脸上笑容亲切,语气也很是体贴。
顾九曦看着黎氏离开的背影,想的确是方才黎氏的一番动作,她知道针线活是关键,她又点出来来她屋里找顶针的木静偷懒。
这是为了什么?
顾九曦的上辈子,也是用这种法子去处理别人安插到她宫里的钉子的。
先说她懒,说上四五次就有理由处置她了。
黎氏倒水不过片刻就回,顾九曦接过水杯喝了,又道:“姨娘陪我躺一会。”
“这么大了,还缠着姨娘。”
黎氏笑眯眯的躺在她身边,母女两个盖了同一床被子,黎氏伸手在她身上拍着,顾九曦道:“我是故意的。”
黎氏一愣,听见女儿又说。
“我是故意跳进去的,我看见听兰带了人来,我知道看园子的嬷嬷都会水,我还看见她手里拿了竹竿和绳子。”顾九曦面色很是严肃,“我这才跳了进去。”
黎氏惊讶至极,一句话都没说。
“所以姨娘不用担心,”顾九曦点了点头,“木静方才来要拿我的针线篓子,她必定是嫡母那边的人,姨娘要打发她走,我也是知道的。”
黎氏笑了,“我原以为……你一直都只会跟七小姐争风,没想这一下子就开窍了。”可是一想到这开窍几乎是拿命换回来的,她又不免心酸。
黎氏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顾九曦的头发。
顾九曦从她轻柔的动作里感觉到了无边的怜惜,她紧紧抓着黎氏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我方才说的心里话也是假的,不过是说给祖母听的。”顾九曦坚定道,“怎么能不争?”
“如果嫡母的心思跟祖母一样,我们安安稳稳的过,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将来无非就是找个小门小户,远远的嫁了,一辈子不来往就是,总归是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就跟父亲那几个庶姐一样。可是姨娘你看看嫡母,她这是要我们的命。要是不争,也许不出几年,我们就是一抔黄土,随风吹散了一点都剩不下来。”
顾九曦想起她上辈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眼睛里的仇恨几乎要化作实质射了出来,“她断了我的路,那我便踩到她的路上走!”
顾九曦说完这如同誓言一般的话语,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黎氏赶忙又下来想给她倒水,正巧这时顾辛易派了人来,说是让黎氏去他屋里取甘草糖去,黎氏匆匆忙忙到了水,便跟着人去了。
又是顾九曦一人在屋里。
她觉得父亲叫姨娘去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的,而且不好当着她的面说,不过姨娘回来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所以这个不用太担心。
她现在有点担心方才当着祖母,说给姨娘的“心里话”了。
那番话说出来几乎是给府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捅了刀子。
顾家这一代的爵位落在了大伯父头上,他现在在京卫里效力。
二房从小就好读书,不及弱冠就中了举,二十五岁那一年中了进士,现在在翰林院供职。
他爹排行老三,文不成武不就,管着家里的庶务。
大伯父名叫顾明泽。
二伯父叫顾明宇。
而顾九曦的父亲……顾辛易。
没错,她爹也是庶出的。
她爹这一辈一共五个庶出的子女,她父亲是唯一的儿子。
顾九曦常常在想,她的父亲心里怕是有怨恨的。
大伯父习武,二伯父尚文,到他这里就成了文不成武不就。
或许会有人说这是天赋的关系,可是顾九曦上辈子在宫里见多了,天资平庸都是借口,后天的努力才是真的。
就像她自己,刚去久安堂的时候恨不得连经书都烧了,可是为了生存,没两年就成了久安堂里有名的明玥师太,连皇帝跟皇后都喜欢听她讲经。
她的父亲……其实就是被祖母养废的。
所以嫡庶之别一直都有,只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大伯母的父亲是内阁大学士,二伯母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三房的主母……是京里最最有名的皇商之女。
顾家的一切都透着嫡庶之别,但是又处处标榜着公平,他们从骨子里就是虚伪的。
顾九曦冷笑一声,那又能怎么样?
祖母年纪大了,越发的乐善好施,哪怕是仅仅为了一个名声,她也不会任由三房主母苛待庶女和姨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