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济民磨剑三年,现在到了试其锋的时候了。”
崇祯放下报纸,喃喃地说了一声,周皇后正忙着编织毛线衣,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跟着周皇后在学编毛衣的坤兴公主,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抬起脸,看了崇祯一眼,一双明亮的大眼闪起了灵动的光芒。
“父皇,你方才在说什么?”她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某种喜悦,开口问道。
“俞国振要对建虏开仗了。”崇祯并没有觉察到女儿的异样,他微微叹了口气:“此战灭国。”
“那岂不是正好,俞国振也算是替陛下复仇了。”周皇后这次听到了,随口便说道:“李自成,多尔衮,凑一块儿。”
一听到李自成,崇祯和坤兴的目光都不约自主地向着神橱望去,就象华夏其余百姓家一样,在崇祯的主客房靠着正墙,放着一张神橱,上面供奉着祖先的牌位,而牌位前则是几个小碟,碟子里放着米饭、一小块豆腐干,现在还多了花生米与一截玉米。不过崇祯的神橱上还供着一枚金印,李自成的大顺皇帝御玺,当初崇祯亲笔写信向俞国振要李自成的首绩,俞国振没有给,将李自成的御玺代替了。
“父皇怎么知道俞济民要对建虏开仗?”旁边的太子朱慈烺奇怪地问道。
“报纸上最近可不少建虏凌虐百姓的故事,这是战事未起,舆论先行,俞国振深知同仇敌忾之精要。”
坤兴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俞国振了,虽然俞国振偶尔会有书信给父皇,每封信里也都会问候她,但是……“那俞济民这次应该会来耽罗了,我早就想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去新襄乘火车去!”朱慈烺有些欢喜地道:“另外,他还说了,只要我成绩好,便要送礼物给我……唔,我想要一艘蒸汽船的模型!”
“我也要,我成绩也不差!”
几位皇子兴奋地讨论起来,仿佛是在提一位远房的但又亲近的堂兄。崇祯以手抚了一下额,不由自主地苦笑。
在俞国振给他的信中,有很多都是在探讨皇子、皇女的教育问题。而且俞国振除了给他信,还专门给皇子们写信,关注他们的学业,勉励他们努力,赞扬他们取得的进步——确实就象是一位严厉又不失慈爱的兄长。每次俞国振来耽罗,还会带着这几个皇子四处转悠,甚至上回还带着他们乘蒸汽船去了一趟倭国,爬了倭国的富士山。
这样的结果,就是几位皇子竟然都成了俞国振的仰慕者,他们对俞国振极为佩服,偶尔还拿俞国振的话来反驳崇祯了。
崇祯也曾焦躁过,觉得俞国振夺了他的江山,还要夺他的儿子。那次一向不理外事的周皇后发了怒,背着子女,一边流泪一边呼他信王,责问他是不是非要让这几个儿子恨俞国振入骨然后被俞国振寻借口杀掉才满意。那个时候,崇祯才意识到,俞国振刻意抽出时间来关怀这些皇子公主们,并不只是闲得无聊或者要在他面前炫耀。
“唔。”他正在想着俞国振的事情,手却被周皇后碰了一下,他向皇后看去,周皇后轻轻呶了一下嘴。
是对着坤兴呶的嘴。
坤兴神情恍惚,脸上带着动人的红晕,眼睑低垂,目光盈盈。
转眼之间,生于崇祯三年的坤兴已经是十七岁了。早在前年时,崇祯便有意为坤兴择婿,并在书信中与俞国振提及此事,俞国振回信中却提出了一个让崇祯惊讶的建议:公主尚年幼,不如待其稍长,由其自择。
崇祯向俞国振提此事,也有试探的意思,但俞国振的建议却宛若一个关爱妹妹的兄长,并且强调,公主之夫一定要人品良善,能待公主敬重亲爱。这让崇祯又觉得,俞国振对坤兴并没有什么意思。
现在看坤兴这模样……崇祯突然有很强烈的挫败感,自己的儿子们一个个敬佩俞国振,自己的女儿又喜欢上了俞国振——偏偏这个俞国振,还将夺取自己的江山!
“咳!”他咳了一声,坤兴顿时惊醒过来,坐直身躯,一声不响,继续自己手中的针线活儿。
周皇后叹了口气,若自家不是朱家皇帝,坤兴不是皇家公主,那么自己想方设法也要将俞国振那小子捉来当自家的女婿。
“曹化淳,王承恩,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崇祯大喝了一声。
转眼间,曹化淳跑了进来,崇祯这几年是胖了,但曹化淳却瘦了,这可不是由得他养尊处优的京城大内,崇祯一大家子在这里,为了节俭开支,还得自己种菜养鸡。莫说他,就是崇祯自己,如今也能养养花除除草什么的。
“皇爷,有何吩咐?”
“你去问一问将岸,俞济民何时来岛。”崇祯哼了一声:“朕要见他。”
坤兴低低呼了一声,然后却被崇祯严厉的目光扫过,她顿时明白,自己的父皇并不是为了她而要见俞国振。
终究还是放不下他那江山。
一种悲伤和心碎同时混杂着自怜的复杂心态,瞬间袭击了少女的心。她一声不响,垂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