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平回到扬州的时候,已入了秋。
那一日杨广正和萧夜心在听玉靖柔唱曲,有从公署赶来的公差说是付平回来了,杨广当即丢下众人去见付平。
玉靖柔花了好些心思学的新曲还没唱完,杨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自然不高兴。扭头时,见萧夜心站在原处默然想着什么,那晋王妃脸上的笑容比平日多了几分亲善温柔之意,令玉靖柔不由起了心思。
第二日,杨广便在郁南别苑设宴,请了付平、张衡等为这次勘探事务出过力的下属当做犒赏。
小宴开始前,众人无事,杨广特许他们在别苑内自由行走。
付平一连在山间行走、居住了多时,日常听的是鸟叫虫吟,见的事野林杂草,如今重回这人间烟火,竟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别苑中这些经过精心修剪栽培的花草,处处透着典雅精巧,和之前所见大不相同。
“先生辛苦了。”萧夜心上前,见付平有些错愕的神情,她笑道,“先生不认得我了?”
多时未见付平,萧夜心能明显感觉到这一趟出门回来,付平与先前不太一样,尤其是外貌上,的确憔悴沧桑了几分。
付平行礼道:“王妃怎来此处?”
“闲逛。”萧夜心慢悠悠地走着,付平便跟在她身边。
比起当初在草庐时的桀骜,如今的付平看来谦卑温和,竟是没了半点当初的影子。
“殿下说这次能够确定最新水利渠道的图稿,都是先生这些时日来的辛苦,我代殿下谢先生。”萧夜心笑对付平,道,“先生在外风餐露宿,虽是精瘦了一些,到底憔悴了不少。”
“既是为民造福之事,付平不敢怠慢。”付平视线自萧夜心身上扫过,匆忙避开,道,“王妃似有心事?”
杨广给自己找了这样的麻烦,萧夜心自然不能省心,但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可为外人道,萧夜心便搪塞道:“殿下的心事便是我的心事,如今有了先生在,这桩最大的心事可算是了了。”
萧夜心步履从容,付平却不由顿住了脚步,默然看着眼前这莲步轻移的身影,似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萧夜心走出一段才发觉付平不在身侧,她回身问道:“先生怎么了?”
付平目光黯淡,走去萧夜心身旁,道:“王妃当初与我说的话,不知是否记得?”
“自然记得。”萧夜心毫不犹豫地复述道,“先生为江南百姓屈就,舍个人……”
“不是这些。”
“不是?”萧夜心想了想,问道,“那是什么?”
萧夜心诚恳的模样似是当真不记得了,付平因此略显失落,不久后摇头道:“没事。宴席就将开始,王妃请。”
萧夜心转身离去,在避开了付平的注视后,维持在唇角的笑容旋即消失,一抹淡愁爬上眉间,却终究消逝在她重新粉饰的欣喜之中。
宴上玉靖柔一曲惊艳四座,赢得不少称赞,杨广亦当众大肆嘉奖,给予赏赐,对玉靖柔的喜爱昭然若揭。
付平不由去看坐在杨广身边的萧夜心,只见她从容依旧,神态安详,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时和杨广附耳私语,完全不在意那今夜风光无限的歌姬。
萧夜心发现付平暗中关注自己,她却并未理会,只拦着杨广和众人饮酒,却没料到被那些杨广的近臣借机劝了酒,小小喝了一些。
觥筹交错间,萧夜心已经微醺,她便提前离席。
幼焉本要扶萧夜心回房,可萧夜心偏要在园中静坐,道:“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让他们都别过来,谁都不许过来。”
“若是殿下呢?”
萧夜心靠着廊柱,道:“也不许。”
幼焉无奈,只得照做。
秋夜晚风已有凉意,萧夜心半抱着廊柱休息,似这样便可取暖。
秋风吹着萧夜心的衣发,她在半梦半醒见感觉到有人靠近,听见那人问:“你不高兴?”
她想都未想便靠在那人肩上,道:“自然。”
“为何不高兴?”
“不告诉你。”萧夜心微微侧过身,直接将那人抱住,趴在他肩头,贴在他耳畔,道,“我冷。”
杨广便将萧夜心打横抱起,却未动身形。
萧夜心一双醉眼朦胧,在月光下闪动着三分迷离,抬头看着杨广道:“怎么不走?我冷。”
杨广仍是不动。
萧夜心挣扎着从杨广身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住处走去,却听杨广道:“走错方向了。”
萧夜心转身扑在杨广怀里,扬声道:“我说了我冷。”
“你要我怎么做?”
萧夜心盯着杨广看了许久,仍是软在他怀中,不满道:“你闹什么脾气。”
见萧夜心要跌下去,杨广立即将她抱住,蹙着眉道:“你还问我?”
“我哪晓得你生什么气。”萧夜心想要推开杨广,可她的挣扎无济于事,她便没好气地瞪着杨广,道,“你不抱我回去,我就自己走。”
“你怎知我不会抱你回去?”
“那你快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