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心离开独孤处后去往兰陵处小坐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住处,一切平静得如同过去每一个白天那样,下人们专注着自己手中的活计,只在见到萧夜心时停下片刻请安。
杨广在日暮时候回来,萧夜心正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出神,手指却在栏杆上轻轻打着拍子,一派悠闲。
待杨广走近身边,萧夜心才幽幽开口道:“当年在大兴看着皇后处死尉迟氏,我只是旁观尚且觉得于心不忍,回来后大病了一场,殿下可记得?”
杨广自然是听说了独孤召见玉靖柔的事,再看这院子里的情境,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了然于心。此时听萧夜心追忆过往,他神情一蹙,一手轻轻搭上萧夜心的肩上,道:“你累了。”
萧夜心的手此刻才停止了一切动作,视线仍旧落在已渐昏黄的夕阳余晖中,眉眼平静得仿佛看透了生死,淡淡道:“比起殿下,我哪里累呢?”
“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
“殿下是说尉迟氏的事,还是玉靖柔的事?”
“有区别么?”杨广渐渐握住萧夜心肩头,道,“既然都是母后的意思,我们照做就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当初皇后处死尉迟氏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萧夜心歪过头,轻靠着杨广的手臂,道,“我以为我会在中途有哪怕一丝犹豫,可当我看着她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死去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觉得她可怜。”
“你真那么恨她?”
“就像殿下说的,她根本就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她的死亡不过证明了以前的萧夜心又离我远了一点。”萧夜心垂下眼睫,目光空洞,道,“可能就是隔开了几辈子的距离吧。”
杨广抚摸着萧夜心的长发,他此时看不见她究竟是怎样的神情,但他的妻子表现得这样镇定,这样他也认识到在彼此漫长时间的陪伴中,他们的默契越来越深,他们的冷血便是随着越来越深刻的相互了解而变得如出一辙。
“那也只是因为你不在意她而已。”杨广道。
听来满是柔情的安慰里却带着几分感慨,或者是嘲讽。毕竟萧夜心可以漠视玉靖柔的死,却做不到对付平置之不理,否则那个藐视皇权的前朝遗民早就身首异处了。
萧夜心却无心应对杨广的含沙射影,她保持了原先的姿势,合上双眼道:“兰陵说会努力促成殿下返回大兴的事,倘若当真回去了,请殿下不要与太子为难,太子那里她也会请驸马多加劝解的。”
“事到如今,兰陵还是这样天真。”杨广的手停留在萧夜心发间歪了的朱钗上,为她拨正之后,他道,“她和萧玚没有在一起,兴许不是坏事。”
“殿下将主意打到萧玚身上了?”萧夜心才攀上杨广手背的手忽地抓紧。
这是萧夜心无声的请求,请求杨广放过他珍视的弟弟,不要再让已经在感情里被挫光了锐气的萧玚过多地被牵涉到他们的争斗里。
杨广凝睇着萧夜心的目光柔和了不少,他俯下身在她额角亲吻,凑在她耳边说:“我在你眼里就坏得这么彻底?”
萧夜心稍稍转过头,鼻尖划过杨广的脸颊,双唇几乎与杨广的唇贴着。她再靠近一些,在他唇上留下了淡淡的口脂,却未料到杨广将她拉了起来,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禁锢在怀里,不留任何余地地摄取着来自她的气息,直到餍足才放开。
萧夜心伸手擦去杨广嘴角的一抹口脂,道:“殿下怎的这么小心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真让你说出了口,我便是十恶不赦了。”杨广捉住萧夜心正要放下的手,道,“我有没有主意,萧玚都已经是我的手下,真回了大兴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你是怕他和兰陵的关系让他的立场不坚定?”
萧夜心回应着杨广探究的目光,看似坦然,却是回避了杨广的问题。
“我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杨广道。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简单,只要殿下许我的东西。”萧夜心笑意浅浅,道,“方才试着哼首小调,却发现我确实没有这个天赋。”
“找个会唱曲的唱给你听便是,何须自己来?”杨广牵着萧夜心在回廊下慢慢走了起来,“再过两天,父皇他们应该就要启程回大兴了。近身之处再无掣肘,你又能逍遥一阵子了。”
心知杨广是在拿独孤取笑自己,萧夜心嗔道:“殿下怕是并不希望我逍遥得太久吧?”
“你不想早一点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人生苦短,我当然想尽快完成心愿,可是欲速则不达,这不是殿下一直都坚持的稳中求胜的道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