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位少年天子生不逢时,好不容易从奸臣郭威手里夺得兵权,偏偏又赶上楚、梁两国同时发兵进犯,众所周知,我东林国自建国以来,太祖与文宗这两位先帝一向重文轻武,正因为如此,才使得楚、梁两国大军毫不费力的攻了进来,无奈之下,咱们的皇上只能率领文武大臣败走大西南……”
绍岩闻言颇受感动,尽管老舵主绕了一大圈都没扯到主题上,但这番话却也是他的肺腑之言,这位老舵主处处设身处地地为百姓着想,用现代人的话去说,真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仆。
“老夫我今日之所以树起义旗,目的就是协助朝廷大军赶走这些外国蛮夷,早日迎来圣驾,为我东林百姓谋福,却未想过要归顺朝廷,相信绍兄弟也看见了,老夫的这些兄弟们平日里在山上自由自在惯了,受不得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就算老夫同意,他们也断然不会答应的。”
绍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想,他说得很对,这些义军的前身大都是些土匪以及各地逃难过来的民壮,甚至还有很多原本就是地痞流氓,这些人的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浓烈的哥们义气,他们除了头上都系着统一的红头巾外,根本就看不出来哪一点像部队,难听的说,他们明着叫义军,实则是一群没规没矩的乌合之众,这样的部队拉出去,打个小胜仗不成问题,但一旦遭遇敌人的大部队,很快就会溃不成军,甚至是全军覆没。
绍岩在现代就是一个小混混,说实话,他也比较喜欢结交重情重义的哥们好汉,可是,一支部队能不能打胜仗,靠的不是单纯的义气,还需有一套严明的纪律和绝对服从的意识,两者缺一不可,换而言之,就算他们人数再多,早晚也会被敌人逐个击破,最后走向覆灭,绍岩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于是拱手道:“老舵主,请恕小弟冒昧的问一句,您目前手下的兵力有多少?小弟的意思是,连同外面的各分舵一起。”
老舵主尚未得及回答,旁边的张通不屑道:“你个穷书生,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这是我山寨的军事机密,能让你这个外人知道吗?”
小霸王就是小霸王,不仅性子执拗,还生着一副牛脾气,现在居然还搬出了‘军事机密’四个字,这让绍岩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这小子是个难缠的主儿,便不与其理论,而是一笑视之。
老舵主见绍岩面色镇定自若,故而板着脸道:“张通休得无礼,绍兄弟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但老夫从未将他当作外人看待。”停顿片刻,回过头对着绍岩笑眯眯道:“绍兄弟,不瞒您说,老夫下属一共有十个分舵,每个分舵一万人,由各分舵舵主直接指挥,洛京、淮阳、河阳、高亭、洛河等地,都有我们的部队。”
“这么说来,贵军兵力至少在十万之上?”绍岩怀疑道。
“没错。”老舵主眉开眼笑的点点头。
老杨一直没机会说上话,忍不住在边上补上一句道:“咱们旗下兄弟众多,何愁对付不了梁楚两国大军?绍兄弟,请恕小的多言,舵主很难得如此器重于您,您就留下来与我们一同共商大计吧。”
绍岩说道:“无论是义军,还是东林部队,大家的目标其实都是一样的,虽说贵部拥有十万兵马,而且这么多人如果一下子集结到一块儿,势必会让楚梁两国大军震惊,但是,各位想过没有?你们有十万兵马,他们却有数倍于你们的兵力,所以说,他们的慌张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缓过神来,带着他们数十万大军前来围攻贵部,贵部又当如何防御呢?”
“这——”老舵主、老杨不禁哑口无言,义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其战斗力根本无法与正规军相比,而且敌军中猛将多不胜数,如秦岭、金定国、王朝宗之流,一个个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义军组建时间不长,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就拿最近洛京那边的一支分舵来说,不久前,分舵舵主王兰田率万余名义军,试图袭击秦岭所部,却被秦岭三千铁骑打得落花流水,义军士兵不战而逃,王兰田身负重伤,最后不幸被捕,就义于洛京城下。
之后,副舵主张庆安率余部四千人向南撤退,欲要与附近的几支义军分舵会合,不料半路上遭遇了金定国的梁军主力,张庆安率部顽强抵抗,结果四千人只剩下八百,而闻讯赶来相救的洛畅、秦山两支义军部队被秦岭的楚军阻隔在十里之外,张庆安自知无力突围,当下拔剑自刎,其八百手下或降或逃。
种种迹象表明,义军单凭自身能力,根本不可能与梁楚两国相抗衡,更别提赶走侵略军了,想到了此处,老舵主的神情难免露出了几分沮丧。
绍岩跟着道:“如果老舵主固执己见,坚持要独自领导队伍对抗敌人的话,依小弟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们必须要改变目前的现状,贵寨虽兵马强壮,可是严重缺乏一支部队最基本的服从意识,这也不能怪他们,其责任全都归咎于您——老舵主一人身上。”
“混帐!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舵主?”张通恼羞成怒道。
老舵主摆摆手,嘴角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道:“绍兄弟说得很有道理,请继续往下说。”
“首先,你是主帅,你要让你的手下弟兄明白,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上阵杀敌?打赢了会怎样?打输了又当如何?……,在弄清这一系列的问题后,他们才会为自己树立一个目标,如果将这种意识带到战场,那么,敌人面对的将不再是义军,而是一群洪水猛兽,可想而知,一个信念和一个意识带来的将是多大的收获。”
老舵主听后连连叫好,笑呵呵道:“没想到绍兄弟小小年纪,却有着治军之才,您若是能留下来做老夫的军师,那该有多好啊。”
老杨点头称是,张通不服气的道:“绍岩,那我问你,如果士兵打败仗,该如何处置?打了胜仗又有何奖赏?”
“这就要看情况了,如果是临阵脱逃而导致战败,那么等待他的便是断头台,倘若是因为其它客观原因,可责其下次戴罪立功。”绍岩笑了笑,说道:“至于打了胜仗,那便是一个字‘赏’,赏钱赏官或赏其它,而且要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进行,这么一来,受赏士兵会再接再厉,其它士兵自然是士气培增。”
这么简单的道理,换作一个稍有头脑的后人都知道,没有利益的驱使,谁会心甘情愿的为你付出?除非是那种大忠大勇之人,绍岩暗自想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老夫我活了大半辈子,以前从未服过任何人,就在刚刚,绍兄弟的一番话着实让老夫我心服口服。”老舵主笑着捋捋胡须,眉头微微一皱道:“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的确是件好事,只是老夫的这些弟兄当中,谁又能当此重任呢?”
绍岩毫不犹豫的道:“您的大小姐——妙善。”
“妙善?”在场人吃了一惊,妙善武功高强,这是人所共知的,可是这丫头以前只不过是名杀手,又如何会懂得带兵打仗呢?
绍岩看出他们的顾虑,随口道:“你们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就包在小弟身上。”
见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老舵主和老杨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唯有张通一脸的愁容,老舵主随即命人找来了妙善,并将这一切告诉于她,妙善很想推辞,可又不好辜负义父和几位叔伯的好意,重要的是,这是绍岩的意思,整个山寨除绍岩带来的那些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绍岩的皇帝身份,皇帝的意思便是圣旨,妙善岂敢违背,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点头应允。
紧接着,绍岩与众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在老杨的陪同下,继续沿着整个山寨一路逛着,这个山寨占地面积很大,所到之处皆是由木头搭建起来的帐篷,听老杨说,这里以及附近几座山峦,共驻扎着两万多的兵马,平时一般不在外面活动,所以很难看得到,加上现在是三九寒天,喽罗们通常都躲在帐篷里不敢出去,只有一些岗哨和流动哨。
转了一圈,老杨有事先离开了,绍岩便独自一人往回走着,刚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堵木墙后面,隐隐约约闪动着两个鬼鬼崇崇的人影,他出于好奇,于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直到他的后背靠在木墙的另一侧时,方才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怎么样?金爷和秦将军那边可有回话?”说话人不是别人,而是小霸王张通。
“回张统制的话,金爷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咱们归顺他们,他就会奏请他们的皇帝,封你为平南伯。”另一人答道。
绍岩听到这里,不由惊出一身汗,我日啊,这个张通原来早有反叛之心。
张通对‘平南伯’这个封号显然很满意,得意笑道:“金爷是汪伯炎汪丞相的义子,汪丞相又是朝中重臣,难听的说,梁国的皇帝只是一个傀儡天子,这么说来,金爷的话还是挺靠谱的。”顿了顿,接着道:“那秦岭那边怎么说?”
那人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秦将军说,他说,您若是带兵归附他们,照样还是反贼,所以,朝廷只是给予微薄的赏赐,除非,除非……”
张通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直咬牙,不耐烦道:“除非什么?”
“除非您带兵直捣八达岭,就算灭不了东林小朝廷,也要让他们元气大伤,如此,楚国皇帝便会重赏于您。”
“什么?”张通暴跳如雷,怒道:“楚人实在太过份,他们也太不将我小霸王放在眼里了。”想了想,直截了当道:“你去告诉金爷,我张通决定了,数日后便率兵归顺,请他做好准备。”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随后用衣服包着脑袋,快速转身离去。
张通愤愤的自言自语道:“秦岭啊秦岭,你素来瞧不起我们这些反贼,将来你会后悔的,哼。”说罢一甩袖口,气势汹汹的所长而去。
绍岩听到这一重要情况,不禁暗自乐道,妈妈的,幸好老子早有准备,当下不由分说,大步流星的返回住处,并将自己偷听到的这些,告诉了白如雪和刘萌。
……
外面起风了,吹在人的脸上尤如针刺般疼痛,妙善从老舵主那里取来兵符后,百无聊赖的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在此之前,她毅然答应了老舵主,以三个月为限,训练好这些喽罗兵,倒不是她夸下海口,很多事情也是情非得已,义父对她恩重如山,她怎么好让他失望。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太希望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人过来帮帮自己。
就在她漫不经心的回推开房门的时候,房间内却多出两个身影,一个是白如雪,一个是刘萌。
“你们俩个怎么会在这里?”妙善好奇的问。
白如雪欣然道:“哦,是皇上命我们俩个过来帮你的。”
“皇——”妙善话到嘴边,急忙回过头将房门掩实,然后才小声道:“此处虽是义军地界,但人心难测,为了皇上的安全,请二位姑娘慎言。”
刘萌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说妙大小姐,我和如雪都没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呀?别人都说你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看不出来,你对小二叔倒挺上心的嘛,以前你处心积虑的要杀皇上,现在终于知道迷途知返了。”
妙善面无表情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妙善现在一心只想过点清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