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几乎在手语打出的同时,方玉秋和加强连全体卧倒,将自己浸泡在泥浆里一点点往前爬。经过白天的艰苦鏖战后日军显然也极为疲惫,还没抵达山脚就能听到上面如雷的鼾声。
四方山是个临时的步兵阵地,没有主要塞那种深入山体的藏兵洞和坑道,所以占领日军只能依靠在锯齿状的深深堑壕里蜷曲身体打盹。从方玉秋的角度看去,白天被海上重炮轰击过四方山到处都是深达几米的弹坑,战斗最惨烈的东南山坡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尸体,既有日军的也有自己伙伴的,更有不少已经分辨不出的尸块零碎的洒在各处。在两层铁丝网中间,日军已经铺下了一层枕木,看得出已经在为运输重炮进行准备。
越是靠近山脚,大伙就爬的越是缓慢,眼看着即将抵达冲锋线时,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对话。方玉秋压低面前的灌木微微抬头看去,只见日军在山脚下布置了两个机枪堡,厚实的沙包将简易堡垒围得结结实实,两挺明治38式重机枪后面还不时能看到日军哨兵走动的影子。机枪手迅速爬到旁边的弹坑里后拉开枪栓对准了机枪堡后,身后的爆破小队也慢慢爬了过去,然后将携带的爆破筒一点点连接起来。
爆破筒是去年初装备部队的,用于全面取代老式炸药包,别看一人高的铁管子不起眼,但里面却塞满了烈性炸药,一旦引发并不比重炮炮弹弱多少,更让将士们高兴的是,爆破筒还可以衔接起来加长,然后从隐蔽点一点点塞入需要摧毁的目标内。
连里的爆破手正在一边接一边悄悄向机枪堡塞去,疲倦和夜色让日军哨兵没发现眼皮底下的敌人,等到爆破筒终于抵达机枪堡沙包地下后,爆破手迅速做了几个手势然后猛然一拉引线,方玉秋和战士们见状更是立刻在泥浆里打几个滚,然后将头都埋入了污水中。
“那是什么!”爆破筒尾部喷出的白烟引起了一个日军哨兵的注意,高喊提醒伙伴的时候一声剧烈爆炸陡然响起,用几十个厚沙包垒起来的机枪堡还没反应就被爆炸掀翻送上了天。顾不上头顶落下的杂物和碎石,几个尖兵借爆炸闪电起身冲向了第二座机枪堡,日军机枪班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被连续扔进来的手榴弹全部炸死。
山脚下的突然爆炸也吓得阵地内的日军一阵忙乱,纷纷从睡梦中跳起爬到战壕边搜索目标,哗哗的拉栓声中加强连内的机枪手已经纷纷向山顶倾洒子弹,掷弹手跑了一段距离后又接过火力掩护任务,将一串的榴弹扔进了战壕。
夜袭中,火力组除了担负压制任务外还隐含指引目标的工作,让战友可以顺着他们打开的一条条火力通道冲向目标。措手不及的日军被强火力压的根本抬不起头,等方玉秋拿着冲锋枪根据机枪指引一路冲上六十多米高的山顶阵地后,一场屠杀开始了!冲锋枪成为了最好的堑壕清道夫,往往日军士兵才打出一枪就会遭到四五发子弹的回击,不到片刻他就和几个老兵组成的冲锋小组就扫开了一个缺口。
蜂拥而入的士兵让日军陷入了慌乱,几个军曹刚高喊稳住阵线不要慌乱就被加强连里枪法最好的枪手点杀。扫完了两个弹匣后,方玉秋已经冲到了堑壕中段,还来不及换子弹几个日本兵就哇哇乱叫挺着刺刀准备肉搏,可早就接受过夜袭训练的他根本不想陷入烂仗,所以飞速拔出民元式手枪对准了他们。
为了这次战斗,5旅专门配发了用于手枪的空尖弹,这种类似达姆弹的子弹威力非常惊人,只一枪跑在最前面的日本兵后背就喷出了一大团血肉,借着爆炸的余光看去,背部子弹带出的创伤足足比一个窝窝头还大!这种伤势在目前的医疗手段下是根本不可能有存活希望的。等他啪啪几枪将冲来的几个日本兵全部打死后,战友已经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往前冲,他迅速压入新弹匣冲向了西侧唯一的一个永久性工事。
刚靠近工事一连串机枪子弹就飞射而出,跑在前面的战友立刻被子弹击中倒在了血泊中。
“手榴弹!”方玉秋高呼一声,几枚手榴弹同时从不同方向扔向了白天被炸豁口的工事。借手榴弹的掩护爆破手迅速从侧翼靠近工事,将一根爆破筒从射击孔塞了进去。第一次见到爆破筒的日军明显有些发呆,不明白对手为何塞根铁管子进来,等到一团橘黄从眼前爆开这个深埋在山体内的工事已经被整体炸开。
轰隆隆。
远处被爆炸惊醒的日军炮兵开火了,但明艳的炮口焰又迎来了几个主要塞更加猛烈的炮火反击。一瞬间,刚才还鼾声如雷的青岛再次被爆炸和火焰覆盖了起来。
蔡锷说的没错,青岛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白天是双方重炮互相袭击,晚上日军和国防军的夜袭部队来回穿插,整个战场都成了一团乱麻,无数生命都被填入了这个无底洞,双方都红着眼睛、咬着牙你来我往。一座又一座堡垒反复争夺,尸体在山坡上堆成了小山,为了不影响射界炮兵们最后不得不用炮弹为机枪清扫出足够界面。
每一座山头!
每一个阵地!
每一寸土地!
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不死人就被攻破的防线!
以至于很多年后,蔡锷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那是我军人生涯中最黯淡的半个月,由于地势狭窄无法机动,我不得不将部队拆散一个团一个团的往里填,每每当我亲口下令后,我都不敢看那些义无反顾唱着军歌如飞蛾般扑入战区的小伙子,因为我就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注定无法再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