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隐狭长幽深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定定地看着耿海,爽快地答了:“耿家失了五军都督府。”
“咣当”一声,镣铐重重地撞在了栅栏上。
“魏永信死了。”岑隐接着道,“不过,魏永信比你幸运,他虽然死了,好歹全家只是男丁流放,女眷入了奴籍。”
言下之意是他放了魏家一条生路,可是,耿家就不定了。
耿海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眸子里既震惊,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悲哀。
那是当然。
他“死”后,当然是该轮到魏永信了!
下一个,恐怕就是现在还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了。
又是一声刺耳的“咣当”响起。
耿海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光辉,如一簇被点燃的火苗般。
他咬牙问道:“薛昭,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已经不是耿海第一次问了,每一次他都得不到任何答复。
然而,耿海却对此束手无策。
他早就孤立无援,他早就与外面彻底隔绝了联系,唯有从岑隐嘴里才能偶尔知道外界的一二事。
过去这一年多漫长的牢狱生涯让耿海清晰地明白一点,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还会说话的死人。
如今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地交出筹码,为耿家换取一线生机。
哪怕为奴,哪怕流放。
耿海眸子里的那簇火苗摇曳了两下,似有犹豫之色,终究开口道:“皇……慕建铭当年登基后,对镇北王府一直心怀忌惮,一直都想着法地抓镇北王府的把柄,直到华藜族的阿史那悄悄派人给他送了密折告密,慕建铭让我前往北境查探一二。”
“其实当时我也没有查探出什么,但是,慕建铭在我从京城出发前就给了一道密旨,无论有没有查出什么,都要在北境伪造证据,定镇北王府一个通敌叛国与谋逆之罪……让镇北王府永世不得翻身。”
皇帝其实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镇北王府这个眼中钉,阿史那的告密也不过是让皇帝决定提前动手罢了。
“当年的那封密旨,我还留着。”耿海越说越慢,在这寂静的地牢中,他的呼吸是那么浓重急促。
当初他是留着这道密旨,也是以备万一,怕皇帝日后坐稳了江山就翻脸不认人。
后来皇帝没有翻脸,他们君臣和乐,直到岑隐横空出世,一步步地在他们君臣之间制造嫌隙与裂痕……
从如今的结果来,当年镇北王府灭得也不冤。
耿海心中忍不住想着,眼帘半垂,掩住眸底的异色。
错就错在他下手不够狠,错就错在他竟然不慎放走了一条漏网之鱼。
这世间终究不过一句“成王败寇”罢了。
岑隐如石雕般静立原处,灯火中,眸子似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一直知道,这么大的事,父王肯定十分谨慎小心,当年就算对着华藜族那边,也不可能留下什么凭证,更不可能在耿海来的时候露出马脚……
而且,他的父王心系北境安危,就算想要铲除慕建铭这个逆贼,也不会去通敌叛国,不会与虎谋皮,不会以恶制恶。
他们薛家人自有薛家的组训,自有薛家的风骨。
那么,剩下的最大的一个可能性,就是皇帝为了除掉镇北王府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耿海继续说着:“慕建铭不但给了我一封密旨让我伪造证据陷害镇北王府,另外还给了我一封密旨,让我对镇北王府不留活口。”
“这第二封密旨中,慕建铭为了将镇北王府一举歼灭,让我勾结北燕,找北燕人借了兵,与我手上的五千兵力一起共同除掉镇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