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以兰菏的心理素质、脸皮厚度, 面对宋绮云的话都产生了羞耻感,要知道他还是个经常自夸猛将的人……大约还因为宋绮云无意带出的那句,编剧的意图。
这么概括真的好吗?小宋只是把他写得比较活泼一点吧, 宋导这样措辞,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所以兰菏迟疑地瞄了宋浮檀一眼:“老师, 可爱哈?”
宋浮檀只犹豫了片刻,就承认了:“是啊。”
兰菏:“……”
兰菏只觉得耳朵都在发烫,虽然这是个男孩子也经常会被夸可爱的时代,但出自朋友之口, 让他格外不好意思, 甚至有点慌。
“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吗?”宋绮云还要催问。
“有了有了。”兰菏厚着脸皮道,“相当可爱……”
宋绮云这才满意地点头,待他继续。
兰菏继续翻看着剧本,起初还有点分心,在意宋浮檀好像还在看他, 但很快被内容吸引了。
虽然小来是以兰菏为原型, 但整个故事也自有寓意。
只不过,兰菏也能见鬼神,曾经行走阴间, 又身为原型人物, 可以说, 对这个剧本, 除了宋浮檀外,他理解得比任何人都快。
每多读几页, 更像是又走近了小宋, 剧中写的不是兰菏的真实经历, 但他从描写中、台词中看到了若有似无的影子,也从每个角落透着写作者的思想。
就像从一个神奇的角度看自己,看宋浮檀,兰菏觉得新奇,心头也一直涌着不一样的感觉,看罢几场戏和大纲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和宋绮云交流自己的想法。
“对面不知人有骨,到头方知鬼无皮。筋骸渐朽还为厉,心肺全无却可疑。其实,鬼神的世界也与阳世息息相关,或者说,根本是映射着阳间的一切,小来见到的鬼……”
宋绮云听下来满意无比,简直满意得出乎他的意料了!
原本以为只是性格和外形合适,没想到兰菏只是第一次看剧本,就理解得很好,也抓住了故事重点的虚实、真假。
儿子一直都没说话,他忍不住问道:“你看怎么样?”
宋浮檀深深看着兰菏:“我觉得他理解得很好。”
“对,对。”宋绮云赞同地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初步达成意向了,正式立项就找你签合同。”
“谢谢宋导。”兰菏这时也没什么紧张之情了,更多的反倒是对剧本的探究、思考,当然,期待也少不了,哪个演员能和宋绮云合作,会不激动。
“我去打个电话,稍等。”宋绮云要去告诉窦祺山这个好消息了,兰菏完全符合要求,儿子也一点意见都没有。
宋绮云离开之后,兰菏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回来了,只好半开玩笑地缓解:“我很想夸悬光老师的剧本,但是又怕显得我太自恋了。”
宋浮檀不禁轻笑,在兰菏看了部分剧本,走进了他的文字之后,最让他欣喜的是……兰菏对此并不反感,反应很可爱。
现在,好像有种奇妙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流淌,沁着淡淡的甜味儿,让宋浮檀的心也变得飘忽柔软起来。
宋浮檀把剧本递给了兰菏:“你回去继续看吧。”
“不好吧,还没有签合同。”兰菏感觉不太合适。
宋浮檀反问道:“你还需要剧透鬼和小来之间能发生什么吗?”
兰菏:“…………”
“说的也是。”兰菏接过了剧本,其实,他也想看完整个剧本,除了本身的意义之外,感觉读剧本就像和小宋隔空交流,他脸颊微红地道:“那我会好好保管的,回去交给猛兽看守。”
宋浮檀:“?”
……
兰菏:“这个是我工作用的,很重要。在家的时候,胡七十九你帮我看好了。”
一回家,兰菏就对白五和胡七十九道。
“可以可以可以!咱们家仙不就是干的这个。”胡七十九立刻道,虽然她还是预备家仙。她看了一下兰菏的脸色,“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一进门就一直带笑噢。”
兰菏摸了一下嘴角,是吗?
“噢……我接到男主了啊,八九不离十,还不让笑一下。”兰菏说道,“我今晚给你们做一米高的香塔,你们笑不笑?”
胡七十九笑得獠牙全都咧出来了,甚至流下了感激的口水,“谢谢尊家,我太幸福了!”
趁虚而入一时爽,一直趁虚而入一直爽,给兰菏做(预备)家仙,美滋滋。
过了一会儿,白五的感谢声也从财神楼里幽幽飘出来:“谢谢……”
“对啦,我后天又要去录《燕京岁时记》了,小鸟你玩儿得怎么样了?”兰菏问。
说来这灵雀儿回来后,很快就不说脏口了,被胡七十九给正了过来,每天还会婉转悦耳地唱俩小时歌,让人心旷神怡。胡七十九还真没吹牛,确实会养鸟。
“多听听歌儿,急什么,反正是小宋的,你们关系不是好着呢,飘窗我都给他留着。”胡七十九道,却见兰菏用力咳嗽了几声,她莫名其妙地道,“你不舒服啊?我帮你揉一下噢?”
白五依然在财神楼里:“我,我来吧。”
“我来!”胡七十九凶巴巴地喊。
“都不用,”兰菏汗道,“我就随便咳两声。”
“有毛病一定要说……”胡七十九在这方面,絮絮叨叨的,这才显现出了年纪,但转瞬已变了:“那现在起我跟你一起出去录节目,我住火柴盒。”
“可以稍微放一下风,不要把小区的狗都吓坏了,我听说最近它们都不敢在小区尿尿……那依萍去不去?”兰菏问道,他知道多半是不会去的,但还是随口问了一下。
白五这才从饲养箱里慢慢钻出来一个脑袋,两只短小的爪子搭着边缘,沉思很久道:“我想去拿族里的回信,已经拖了五天了。”
豆子眼刺猬沉吟实在太好笑了,兰菏也基本猜到他在想什么,忍笑道:“不敢?我们小区人也没那么多吧?”
白五不说话。
胡七十九:“他连家里都嫌人多,你没看他财神楼都不出,经常我坐在这里,他宁愿憋着不出来倒香灰,也不想和我打招呼。嘿嘿,所以我都单方面挑衅。”
——然后被刺猬一刺扎心。
兰菏警告地指了指她,对依萍道:“你族里长辈住什么地方啊,你不想出去,就不能烧香请来直接说话。”
白五缓缓道:“我和长辈们,平时尽量能写信就不见面。”
兰菏:“…………”
对,差点忘了,丧门之所以叫丧门,应该是集体自闭……这让他觉得刺猬如果有家,应该要做成八边形,这样才有足够多的角落让全家占据。
兰菏:“我知道了,那你也在火柴盒里,不用出来,到了地头,再出来取信。”
白五这才两只爪子合拢,冲他拜了拜:“多谢尊家。”
以前,前辈都说,做家仙后是尊家拜他,现在到了兰菏家,都是他拜兰菏……这就是胡七十九说的那个什么买家秀和卖家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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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期的《燕京岁时记》录制,是在东岳庙外的泥人店,也是老字号了。
他们在里头录制,也有不少群众围观、拍摄,陈星语还不时和大家招手示意,“大周末的,好多人啊。”
“是啊,好多。”兰菏也对着外头招了招手,却不是对人。
在他眼里,旁边的东岳庙外,熙熙攘攘的群鬼穿过人群,身形散而凝聚,被法会的力量吸引向内而去,很是壮观。
而一个白衣无常,正在做着引导工作。正是人类的好朋友,老白。
兰菏眼中的世界,和他们不一样呀。
宋浮檀没有入镜,正站在一旁,当兰菏看去时,就正好和他的目光短暂交错,虽然不发一语,但兰菏知道他看到的和自己相同,也应当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录制已经开始了,主持人介绍道:“以前东岳庙的庙会在京城是特别出名的,一到了这时候,金师傅的也会特别忙。都说东岳庙有一灵,二快,三多,四绝,和金师傅家里还有些渊源呢。咱们从后往前说啊,这四绝说的是庙中有机灵鬼儿,透亮碑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
“机灵鬼和透亮碑不是护国寺的吗?”兰菏奇怪地道,“还有金门坎金门墩,都是那一片的。”
他之前在《清梦几何》剧组,听本地同事说起过,因为关系到金老鼠,记得特别清楚。
“有俩,这个我知道。”陈星扬说道,“这里也有透龙碑的,也就是透亮碑,那就是一种雕刻方式。至于机灵鬼儿,护国寺的机灵鬼儿是说曾经挖出来的脊梁鬼儿。而这里的机灵鬼儿,是里头的碑座上雕的两个小道童。”
主持人点头道:“哎,对,据说,两个小道童啊,在庙里沾染了灵气,晚上就提着灯笼出去逛庙会。据说,咱们泥人店当时的老板,就偷偷跟着道童,才发现他们的身份,就把其中一个道童雕像的灯笼糊上,另一个的脚用线拴上,从此才没见过。直到现在,他们的造型还是那样。”
“真的吗,金师傅?”陈星语问。
老板金师傅非常耿直地道:“喝哈哈哈哈,你到周围的店里转一圈,好多都跟你说拿线栓机灵鬼儿的是他家。其实我小时候听的说法,是道童去买饴糖嘛。”
陈星语:“……”
这也是《燕京岁时记》的特色了,经常出现神嘉宾、神路人,不按套路来。
主持人也哭笑不得,继续解释。说到最后,对金师傅道:“后头您来说吧?”
金师傅便道:“就是这个东岳庙里的塑像,最早是道士刘元塑的,他手下的鬼神非常传神,人们争相请他去塑像。我们家这个手艺,以前就是在庙里看,看刘元那像怎么刻画的,完了融合到自己的技巧中。所以我家每年还给刘元烧香,只是现在,刘元那些塑像早就不在了,里头有些还不如我捏的吓人……”
他说着,就突然从背后拿出了一对鬼神泥人儿,巴掌那么大,吐着长长的舌头。
兰菏就在正对面,当时便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啊!!”
然后回过神来,这才夸赞道,“真的太吓人了,眼睛好像是活的一样,而且鬼气森森,真是巧夺天工啊!”
宋浮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