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那些,顾云锦才提到了中秋的月。
这一段就寥寥几个字,她写道:皎洁不皎洁,你自个儿看呗。
顾云锦放下笔,支着腮帮子笑了一通,这才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册书籍,打开其中一页,里头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纸张摊开了,正是那天夜里她对窗画下来的明月。
彼时画图,是怕几个月一过,自个儿记不起中秋夜里的月宫到底是怎么样的,不想现在却有了他用。
她认真看了会儿,重新折叠,与刚刚写好的信一道收进了信封里,盖上了火漆印。
念夏笑着道:“那奴婢明日一早就给贾家大娘送去。”
一夜过去,燕清真人抵京的消息已经在街头巷尾传开了,百姓们都在谈论。
有人说,真人寻到了就好,有真人指点,那些天灾人祸,总算有了化解的法子。
也有人说,真人再有本事,那也只是一位道人,并非神仙,他能指点的东西有限,能不能国泰民安,不能全部压在真人身上。
双方你来我往,谁也说服不了谁。
御书房里,圣上抿着唇,目光直直看着燕清真人。
真人站得笔直如松,仿若是丝毫不介意圣上的视线,他单身背在身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御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内侍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半晌后,圣上才动了动眼珠子:“依真人之见,养心宫应该建在何处?”
不问莫名的火情,不问倒下的青龙偃月刀,也不问两湖的水灾,圣上开口先问的是养心宫。
燕清真人没有丝毫意外,他曾拿养心宫说事,被圣上赶出京城,眼下圣上又不得不召他回来,那养心宫势必就是圣上心里的一根刺,不说明白了,怎么可能过得去?
真人轻笑一声,不答反问道:“圣上以何建养心宫?”
圣上眉梢一挑,嗤笑道:“银子,以木料砖泥来建,怎么听真人这口气,之后要说的话叫朕背后发凉呢?真人可千万别说什么以童男童女兴建,朕可没那个胆子。”
燕清真人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压根没听到圣上那似打趣似警告一样的话,他道:“银子从何而来?国库里有银子给圣上兴建养心宫吗?”
话音一落,圣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光,他沉声问道:“谁告诉你国库状况的?”
“贫道见过西山顶上那养心宫的状况,用料上极不考究,”燕清真人答得大方,“以圣上对贵妃娘娘的看重,兴建的官员们是不敢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拿银子不干好活的,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国库没钱。
贫道离京半年,也走了不少地方,更是在两湖一带走了两三月。自从决堤后,朝廷的人手赶赴两湖,救灾用心是用心了,却没见舍出来多少银子。
有钱的赈灾,和没钱的赈灾,那是两码子事情,贫道不瞎,看得明白。”
圣上的唇角抽了抽,他就说,燕清真人之前就是胡说八道的,什么叫虞贵妃的福报撑不起西山下的百年香火?这牛鼻子就是看着养心宫的用料出了问题,张口就往虞贵妃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