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当时没有哭,就是红着眼站在一旁,其他人也没有失声痛哭,可这滋味到底有多痛,她们每一个人都能体会。
不是“感同身受”,而是自身确确实实的经历了、感受了。
念夏垂下肩膀,也没有矫情,拿了个碗,在之前韦沿的杌子上坐下:“就喝两口,还要伺候夫人的。”
袁二给她添了小半碗。
念夏拿起来,仰头就一口干了,然后直直看着袁二手中的酒坛子。
袁二再给添了,念夏依旧一口干,然后起身就洗碗去了。
这下袁二当真是忍不住笑了,这还是说两口就是两口,而且每一口都挺大,那小半碗,慢慢嘬能嘬两刻钟呢。
而且,这酒入口还挺烈的。
袁二在江南时听人说过各种花酿果酿,从名字到香气,清浅风雅,与那烟雨绵柔的江南十分相符,去了北境,见识到了边关女子的豪迈,连喝酒都与江南人不同。
这两口酒,对念夏来说怕是跟吃茶差不多,但她等下还要去夫人跟前,自然不能多饮。
袁二叫她吃酒,单纯就是想让她别把情绪憋着,便道:“狄人退兵了,离开的百姓陆陆续续会回北地去,人一多,兴许能有些故人的消息。”
念夏道:“当时都忙着逃命,慌还来不及呢,能有几个记得遇见了谁呢。”
袁二想起两湖水灾时的状况,又道:“衙门里也会清点,谁家还有几个人,是不是回故土。”
“我有准备,当时知道北地出事了,就想过大抵都不在了,”念夏知道袁二宽慰她,她领情,话匣子打开了,也就接着往下说,“我们家几代都给府里做事,我爹跟着几个老爷打过仗,我三个哥哥也习武,虽然还没有见过大场面,但也跟着杀过马贼、抓过狄人的奸细。
狄人打到北地,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退的,会死守到底。
我娘也一样,她不会抛下爹爹哥哥们走,她只会拿着棍子一并冲出去。
我也想好了,都过了那么久了,便是到了眼前,也是谁也不认得谁。
北地重建,必然要整理,所有战死的官兵、遇难的百姓,无法辨明身份的,都会一并收殓安葬,一块竖一个碑。
我到时候就去那块碑跟前磕头上香,反正他们总在那里面的,都在的……”
这话太沉了,沉得袁二这个想让念夏宣泄情绪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只能闷头抿了一口酒,低沉应了一个“是”。
反而是念夏自己笑了笑,没有纠结此处,转开了话题:“傍晚来送酒菜那三人,看着跟你都挺熟悉的。”
袁二道:“挺熟的,都是一道做事的兄弟,我们都是出身叶城附近的,以前也在明县待过一阵。”
念夏见过袁二替蒋慕渊传信,一会儿京城一会儿裕门,只当他就是跟着蒋慕渊做事的,闻言下意识问道:“都是跟着小公爷的?那三人也是?”
“不算吧,他们三个还不认得小公爷,”袁二想了想,道,“是我们主子随着小公爷。”
念夏还未问袁二的主子是谁,就见顾云锦走到厨房门口了,她便唤了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