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皇,气度不凡的摆摆手道:“时间我可以在宽限你些时日,但做出来的器具一定要好用,要衬手。”
“那是自然,我们现在已经有成品了,我这就唤人拿来给大小姐检验。”掌柜的连忙说道,转身回头喊道:“王二刀,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昨晚赶制出来的剪刀和裁刀拿出来给大小姐过目。”
刘李佤看了他们只间一番对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雇佣关系,大小姐是这个小小铁匠铺的第一大客户,大金主,不但给自己的成衣铺订做剪刀裁刀,还给赵家庄上成千上万个农户打造农具,这确实算是超级大订单,难怪掌故的把她当王母娘娘一样供奉。
王二刀拿着一把剪刀,一把锋利的裁刀走了出来,脸被火烤的红彤彤的,头发梳理的很整齐,是怕沾到火苗,下巴上满是青嘘嘘的胡茬子,样貌一般,看起来很敦厚老实,很淳朴的样子,很容易吸引秀珠那样内向近乎自闭又身世悲惨的女人。
不过王二刀走路间,忽然有一张纸条从他的袖口滑落,刘李佤眼疾手快,冲上去拿在手中,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赌坊开出的三十两的借据,同时这张纸条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刘李佤笑呵呵的将借据交给铁铺的掌柜,道:“掌柜的生意不错啊,连手下的伙计都出手阔绰的豪客啊!”
掌柜的接过借据一看,顿时勃然大怒,打铁的师傅都是简单粗暴的汉子,除非对着赵大小姐能硬挤出几句场面话,对待王二刀直接论巴掌,粗大的手掌一下拍在他脑袋上,打得他一阵眩晕,怒斥道:“臭小子又去赌钱,前一阵子我刚替你还了债,你跟我诅咒发誓切手指,说以后不再赌了。可这次又欠下三十两这么多,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帮你了,你滚,你马上给我滚……”
掌柜的越说越激动,连踢带打,瞬间就将王二刀打倒在地,鼻孔窜血,尽管如此,王二刀也没敢多说一句话,甚至连挡都不挡一下,任由掌柜得打骂。
一见这边忽然打了起来,立刻就因为不少人围观,其中有老街坊喊道:“老黑,悠着点吧,怎么说这王二刀也是你的少东家,人家的家产都被你霸占了,还这般凌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吧!”
一听这话,那掌柜的老黑立刻停下了手,而刘李佤看到,那倒在地上鼻孔窜血的王二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是故意的。
故意把借据掉落,故意让掌故的打,故意不挡不避让自己惨一点,故意引起周围人围观,让旁人去谴责这个鹊巢鸠占的老黑,让老黑受到外界的谴责,最终无奈赶也不能赶他,还得乖乖替他还债……
这家伙果然有心计,看来他不是第一次用这招了。刘李佤心中冷笑,不过今天王二刀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那叫老黑的掌柜忽然大哭出声,四十多岁一大老爷们,竟然痛哭失声,似有无尽的委屈,围观众人立刻噤声,老黑一边抹泪一边指着地上装可怜的王二刀痛骂道:“够了,我他娘的受够了,这黑锅我不愿意再背了!各位街坊四邻,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要把话说清楚,没错,我老黑就是个小学徒,当初也多亏王二刀的父亲,也就是我师傅收留我今天才吃了一口饱饭,可师傅已经去世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苦撑着这间铁匠铺,而他,王二刀作为师傅唯一的子嗣,不但没有继承师傅的手艺,反而嗜赌成性,三天两头欠一身债回来让我帮着还,各位街坊,大家都知道我们打铁的,不过是下九流,平日里赚不了几个铜钱,再说,就算是家有万贯,也架不住赌啊,这么多年来,这败家子早就输的倾家荡产了,甚至把整间铺子都抵给了赌坊,若不是我拼死拼活赚银子赎了回来,我们早就沦落街头饿死了,我不怕死,但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间铺子,这是我师傅家祖宗八代的心血,师傅对我有大恩,我万万不能让这铺子断送在我手里……这败家子,跟我诅咒发誓切手指说不在赌了,我几次三番相信他,可以却一次次的欺骗我,今天居然又欠下了三十两银子,你让我拿什么还呐……今天既然说到这了,我也豁出去了,街坊四邻你们说我恶奴欺主也好,说我鹊巢鸠占也好,总之这恶名我背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败家子把这间铺子糟蹋了!”
老黑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说,声情并茂,围观的众人中有不少都是周边的街坊,对他们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刚才还在讨伐老黑的,此时立刻调转枪头,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都是理。现在大家开始反攻王二刀了:“这小子,三岁看老,从小就偷鸡摸狗的,不是个好东西。”
“是啊,是啊,前两天我还看到他在四海赌坊外被人打呢!”
130 略施小计
人嘴两张皮,咋说都有理。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的嘴,可以把一个人说到万劫不复,也可以把一个人说成天神下凡,恐怖啊!
眨眼间,王二刀就成了众矢之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王二刀从小到达的烂事全都翻了出来,什么三岁看女人洗澡,四岁逼女人都看他洗澡,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王二刀本来还想强辩反抗,可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讨伐,也只要闷头认命。他原本想要利用舆论压力逼老黑就范,谁想到现在风向变了。
而且老黑这次既然撕破脸,挑明了真想,又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索性一做到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老黑豁出老脸,竟然扑通一声跪在赵大小姐面前,吓得小妞有些不知所措,老黑声泪俱下的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宅心仁厚,菩萨心肠,把赵家庄所有的农具都交给我们小铺子做,而且还提前付了一半工钱,已经很照顾我们了,不过请大小姐再发发慈悲,再付两成工钱吧,我就算晚上不睡觉,日夜赶工,也会尽快交货的,求求你大小姐……”
老黑情真意切,磕头如捣蒜,让赵佳碧这黄花大闺女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刘李佤的注视下,不知道是较真还是赌气,她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旁边也不知道是赵忠还是赵诚立刻上前,将老黑扶了起来,大小姐微笑道:“老黑你如此这般重情重义,看来我没选错人。”
她话音一落,贴身保镖立刻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那沉重的感觉让人窒息,老黑一见银子顿时大喜,他双手颤巍巍的接过,叩谢了大小姐,起身看着倒在地上装傻的王二刀,眼中闪烁一丝不忍,但很快又坚定下来,甩手将那锭银子仍在他身上,背过身去狠狠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此我与这间铁匠铺,都将不再与你有任何关系,你好自为之吧!”
这一锭银子有五十两,王二刀看着银子就像看到了亲爹,紧紧攥在手中,不过他也知道,这银子只是一时的,若耗在铁匠铺里,是一辈子的事儿,不过老黑说的决绝,又顶着这么多人的谴责,他又拉不下脸去恳求老黑,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就在他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的时候,刘李佤出场了,没想到会突然上演这么一出大戏,简直是天助我也,事半功倍,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了。
他伸手勾着胖子王老二的肩膀,故意大声道:“没什么好看的了,胖子,我们喝酒去,那家酒楼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胖子立刻道:“小七哥你放心,那家酒楼的大厨在京城学艺,厨艺了得,说是咱临榆县最好的酒楼也不为过,保证你吃得好,不过小七哥,那家酒楼的菜价可不便宜!”
等的就是你这句。刘李佤就知道胖子肯定会这么说,毕竟刘小七再如日中天,也不过是个龟奴而已,他趁势更大声的说,宛如暴发户一般睥睨天下:“切,不就是银子嘛,老子有的是……”
刘李佤搂着胖子,边说边走,掐掐从王二刀身边经过,此时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正好让胖子和王二刀都能听见,故作神秘道:“胖子我告诉你,可别到处乱说啊。最近咱们醉心楼不是要对岁数大的姑娘进行清退嘛,其中有个叫秀珠的姑娘,在醉心楼十几年了,看她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然攒了三千多两银子,简直是富豪啊,看看,这就是她给我的。”
说着,刘李佤从怀里掏出早上刚从曾爷那里蹭来的一锭金子,金光灿灿,夺人双目,胖子不知是计,很配合的说道:“小七哥,那秀珠姑娘有银子为什么会给你呀?”
“当然不会平白无故了!”刘李佤故意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却又好似没看到脚边竖着耳朵倾听的王二刀,他低声说:“这位秀珠姑娘患了隐疾,当然不是花柳病,是一种罕见的症状,就像吃了慢性毒药会一点点的发错,她这种隐疾也同样,从小就患病只是不觉得,现在岁数大了,越来越明显,郎中说她最多还有三年或者五年的命可活,可她还有三千两银子啊,怎么花也花不完啊,所有我昨天就装作讨好她,照顾她的样子,给她斟茶倒水送晚饭,结果你看到了,她赏了我一锭金子啊,当然我这还不算什么,最狠的是杨小四,这畜生晚上竟然给秀珠姑娘打洗脚水,还说晚上怕她冷,陪她过夜,夜里给她盖被子,那可真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啊,结果杨小四足足的了一百两……哎,可惜秀珠过两天就要离开醉心楼了,已经交了赎身银,而且大笔银子也被她存到了福祥票号,和票号约定说是,这笔银子只有她死后才能取出来得。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又没几年好活了,谁要是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几年,关心爱护她几年,等她死后,那三千多两银子肯定都给他。三千多两啊,三五年的奴才生活换一辈子吃喝不愁,值得呀!”
“是呀,是呀,小七哥说的对,不过看秀珠姑娘的样子,应该看不上我这种人,咱还是去喝酒吧!”胖子很有自知之明的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路过王二刀身边,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此时王二刀一扫刚才的阴霾,噌的一下跳起来,一把拉住胖子,道:“王老二……”
胖子本想趁王二刀发愣的时候装傻路过,因为王二刀穷困潦倒,谁沾上谁倒霉,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苦笑道:“二刀啊,以后不要赌了,踏踏实实讨生活吧!”
“你少废话。”王二刀哪有心思听他教训,瞪着眼睛道:“你们刚才说的醉心楼,秀珠,到底是哪个秀珠姑娘?”
“还能是哪个?”胖子自然而然的回答道:“当然是胸口有颗痣,大腿根有块胎记的那个!”
“哦?真的是她?果然是她?”王二刀大喜过望。
刘李佤满头冷汗,这哪跟哪啊,又是大腿根,又是胸口的,你们俩是一担挑啊!
131 人性与感情
胖子不愧是经常偷看姑娘洗澡的高手,清楚准确的说出了秀珠姑娘的特点,作为和秀珠哥哥妹妹私定终身的王二刀自然也知道,彻底确认了秀珠的身份。
他大喜过望,眼看着眼中闪烁出疯狂的光芒,仿佛要抽过去一般,就像中了大奖似地。兴奋的不知如何表达,忽然想起来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双手叉腰,底气十足的对着铁匠铺中忙着赶工的老黑喝道:“老黑,你记住,今天你赶本少爷走,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少爷也有出头之日啦!”
王二刀状若疯癫,却精神焕发,仿佛阳委多年终于治好了似地,兴奋异常。旁人都以为他疯了,自然对这种赌徒没有什么可同情的,王二刀用很牛掰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仿佛他已经不属于这个阶层了,要做人上了人了。
他左右看看,找准了方向,闷头疾跑,奔向了新生活,刘李佤望着他的背影,轻声一叹,很明显他的计划成功了,但最终会如何,他也无法预料。
赵大小姐一直在旁边,她灵敏的耳朵让她听到了刘李佤所说的一切,聪明的智商让她立刻分析出了其中的猫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刘小七确实有急智,有手段,短短的时间就想到了针对这种走投无路的赌徒的方法,同时也圆了秀珠姑娘的心愿。可是其中还有几点赵大小姐无法理解。
“怎么,你们要去前面的酒楼吃饭啊,听说那里生意很好,很难有空位的。”赵大小姐忽然开口道。
胖子见这美若天仙,气度不凡的女人主动和他们说话,立刻亢奋起来,很爷们的说:“没关系,那间酒店我有熟人,我可以先去定位置,哎呀,时间不早了,小七哥,我先过去了!”
胖子为了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一路小跑的溜了,刘李佤看着赵大小姐,不得不佩服这娘们的智慧和魅力,一句话而已,立刻让胖子心甘情愿的支开了。
赵大小姐同样也挥退了两个忠仆,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个计划不完善。你就不怕王二刀带着秀珠看郎中,寻病情,揭穿你的谎言吗?”
“不可能,那种赌鬼现在又走投无路,他自己心里都万分相信秀珠时日无多,又怎么会找不必要的麻烦呢?”刘李佤就知道她会问,所以也不隐瞒。
“如果待会他要询问秀珠姑娘银子的事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