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李牧野道:“看到她,我忽然想到了你姑姑,一样的孤独,冷酷甚至邪恶,一个人长得太丑固然会被歧视,像你姑姑那样生的太美却会惹人嫉妒,同样会沦为异类,人一旦被排挤成了异类,就难免会进化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行为,她的确吃过人脑,但正如无暇也杀过很多人一样,这就是她们跟世界打交道的方式。”
“如果姑姑听到您这么说她,还拿她跟这女人做比,一定会气的想杀人。”白起不大服气的口气说道。
“我这么说当然是很片面的,你姑姑聪明绝顶,因为从小就生活在阴谋算计的丛林里,所以对世情人心通达透彻,而沈红霞却是懵懂蠢笨,在最野蛮直白的环境里成长,只知道别人把她视作异类,却不知那些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更不懂得针对那些人的弱点用更合乎人类社会规则的方式去报复。”
李牧野道:“咱们特调办是介于江湖跟庙堂之间的组织,打交道的对象难免千奇百怪,身为这个组织的成员,不但要有强横的实力,更要有强大的心理,如果只是一味追求强横的力量,却没有修炼出海纳百川的强大包容力,习惯性的用带着偏见的眼光看待所有江湖人,一不小心咱们就会成为整个江湖的敌人!”
白起道:“叔,我懂您的意思了,可我还是不想改变自己的性格,就拿那女的来说吧,我反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那样的人成为朋友的,生吃人脑的东西还能算是人吗?如果我是您,一定想办法消灭她。”
李牧野道:“我也不是要你改变什么,你现在的体术修养可谓一日千里,我只是希望你有一天功夫大成了,能够上体天心,莫要太嗜杀,你姑姑给你起名叫白起,你可别真的学那武安君成了杀神。”
“叔,我小的时候曾听姑姑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在心里。”白起道:“姑姑当时对我说,这世上有些人的存在就是对天道的讽刺,所以才要有人站出来替天行道,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咱们特调办终究不是和尚庙,有些事也必须有人去做,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担起这部分责任,我其实不介意背上点骂名。”
李牧野叹了口气,道:“你姑姑说的没错,不过你想按照她说的去做,首先要学会的是怎么分辨那样的人,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你才十九岁,现在就说已经认识社会和人性还为时过早,那女人在神农架的大山里,不会想到要去生吃人脑,她被带到这个鬼地方三十年,看着她的小丈夫们一只只被吃掉,一辈子都没在人群中体会到温情的她怎能不恨?那些能有机会找到这个地方的人,真的存在无辜者吗?”
这是一次很短暂的争论,青春期的少年正步入趋向成熟的青年时代,终于开始逐渐显露个性。白起向来敬重李牧野,话说到这地步,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五毒洞就在眼前,白起一马当先闯了进去,有些鲁莽却勇气十足。
李牧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四周围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音。
白起停下了脚步,对他来说蛇没什么可怕的,毒蛇也无所谓,但这无处不在的嘶嘶声却着实令人心胆俱寒。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毒蛇?”白起看着狭长的洞窟内未知的黑暗,四周围到处是成堆成片的五色斑斓的毒蛇,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吐着蛇信子,道:“叔,您不是有地虫丹和穷奇珠吗?”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李牧野迈步超越到他前面,所到之处,群蛇辟易,如褪去的潮水般让出一条道路来,小野哥转回身说道:“小子,我担心你姑姑那边已经动手了,所以要先走一步,这个洞你得靠自己过去。”说着,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颗地虫心脏炼制的药丸丢给他,又道:“这就是地虫丹,吃了也未必能完全防住所有毒素,你还得多加些小心。”
白起接过地虫丹吃了,举步想要快速跟上,李牧野心中另有打算哪里肯给他机会。足下发力,闪身之间已钻入黑暗的洞穴深处。这五毒洞内路径狭窄,能见度极低,白起的眼力,听力,脚程都还差得远,不大会儿就被小野哥远远甩在了后边。
从俄罗斯回来以后,这小子的心中憋了一股怒气。他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被囚禁折磨了两个月,恐惧和愤怒积郁在他身体里,如爆发前的山洪,用之得当,会成为提升的助力,反之则会成为他难以自控的心魔,让他沉沦为嗜杀变态的凶徒。
特调办成立的时间太短,还没有心理干预的部门。不过小白起出身白云堂正宗,从小打熬筋骨体魄,在白无瑕亲自指导下以正宗的导引心诀磨砺心性,其个人的承受力的确远超过寻常人。承受力强能忍并不等于问题就不存在了。相反的,心理问题一旦在他身上爆发开来,破坏力也会比寻常人更强烈。
李牧野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从俄罗斯离开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把他带在身边其实是在寻找一个契机,在一个接近乌拉尔山中试验基地的环境里,将胸中的怒火和恐惧宣泄出来。
他的体术修养早进入到一个瓶颈,却因为心中的恐惧,一直卡在那里做着厚积薄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