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这么一说,乔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坐了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让我看一眼,我就在门口偷偷的看一眼,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让我看看他还活着……”

看到乔翊这样,几个人都有些不忍,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让他远远的看着宋白,那时候宋白还在昏迷,可是乔翊就是不敢过去,他怕宋白突然醒了,看到他,又该出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志不清楚,可是看当时的情形大概也猜了七八成,他叹了口气说,若是真的爱他,干脆就放开他吧,对你对他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乔翊无法想象没有宋白的样子,他不断的摇头,却一句话都不说,他痛苦的揪着头发,被陈志拦住了,“你别一着急就爱揪头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揪秃的。”

乔翊很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自己一个,在无穷无尽的空间里,以及……被无尽放大的恐惧与哀伤。

连着好几天,他根本就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当日的场景,宋白沙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alors que je me limiterai à faire face à mer, le printemps doux, les fleurs épanouies...”

陈志是最早发现他精神方面出现问题的,当即就带他去找了恩慈疗养院他的主治医师,那时候乔翊的脸色差到不行,两眼无神,就连王医师看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

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王医师最终只是叹气,“事皆有因,他这病是从小培养成的,要改掉已经不大可能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改善。”

乔翊望着外头,回忆着那天,说道:“他……他和陈黎渊出去了,我看到就……就控制不住……”

陈志忍不住咂舌:“和别人出去就这样?乔四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确实得好好改改,要是哪天你看到他和谁在一起了……”

“不会有那天的!”乔翊脸突然一沉,紧接着阴森森的咬着牙,“到时候我会先杀了那个人,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我的阿白。”

“乔四你……你……”陈志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的看着王医师。

“我就是……就是无法忍受有人站在阿白身边……我本来没想那么做的,可是阿白他……他那天尽给我脸色看,对着别人却又是另外一幅模样,我一看到就火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那时候满脑子的就想把阿白抢回来……”

“我看你还是学着控制一下自己为好,不然早晚有一天要出事,这次你逼得宋白自杀,指不定哪天是你失手杀掉了宋白。”

一听到这个假设,乔翊的脸顿时白了,他张张嘴,“我……我……”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该怎么办?

后来那个被宋白抓住的陌生男子曾经来看过宋白一次,表情更多的是考究,那时候宋白还在昏迷当中,他便留下保健品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白的身体很虚弱,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醒了过来,而清醒的时间也就短短是一个多小时,又陷入了沉睡。

夏天的天气闷热异常,时不时的又要下场雨,搞得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阴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宋白的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没有乔翊的出现,他确实能多吃两口饭,却不知乔翊每天都蹲在门口,这是他允许的离宋白最近的距离了,每天晚上他睡着的时候在偷偷的看几眼便心满意足。

刘飞看得直摇头,可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做呢?叫乔翊不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了?那不是让乔翊和他拼命!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宋白,如果宋白到时候执意要离开,就他那个宁死不屈的性格,到时候怕是控制不了他,而且……他手上有乔司令亲自应允的合约,这次,乔翊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

陈志告诉刘飞,这事交给他吧,他来处理。

刘飞不知道陈志有什么办法,但是他知道,只要是乔翊的事,陈志从来都会不留余力的,从小到大都这样,他对乔翊,比他和张肃宇还要的上心,甚至已经超过了兄弟间的情谊。

但是他不会说的,他不会捅破这层纸,只要陈志还有一点理智在,那么他们就这么耗下去,当一辈子的兄弟。

六月中旬宋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不能有太大的运动量,陈志替他量了体温,就听到宋白缓缓的说道:“让我去看看她吧。”

陈志抬起头,半晌才点头道:“我替你安排。”

虽然同样是私人医疗院,却不比乔翊之前所在的那家戒备森严,他们下了车,有一个带着眼镜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与陈志握手交流,然后看了眼宋白,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这是宋白第一次看到她,宋秀秀。

离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半年前了。

宋白原名黄金宝,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取这名的人有多庸俗,他是个暴发户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最低贱的妓女,从小他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的,没有人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有多敏感,后来他母亲死了,是被人打死的,打死她的是她一个恩客的正牌夫人,几经周转宋白回到了他父亲的身边,一个……大概只能用势利与市侩来形容他的人。

他父亲是做五金起家的,后来入赘了当地有点影响力的人家当女婿,这才开始走上正轨,一年到头都和他那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妻子做梦走入上流社会,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是个集齐了他们两人性格上的所有缺点的人,一家人对宋白的到来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即使是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认为,宋白是他人生的污点。

大概,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是漂亮而无暇的吧。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宋白待了两年,最后因为继母把他藏在抽屉里的他母亲的照片烧掉,宋白才心灰意冷的离开,那时候他不过十三岁。

他不知道去哪里,一个人从南方漂泊到了北方,一路上什么都干过,是偷是抢还是骗,只要能活着,他就是去和野猫抢垃圾桶里骚掉的食物他也不介意,直到遇到了她。

一直到死的前一秒,宋白还在想,感谢上天让他遇到了她,他从来不后悔。

宋秀秀的美好就像与宋白的阴暗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遇到宋秀秀的时候,宋白十四岁,她十八岁。

就像是捡了一只流浪猫,宋白就是这么被捡回去的,宋秀秀自己一个人,她说,她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来了,她爸爸就扔下她也不知所终,她一个人怕寂寞,所以经常把那些小猫小狗往家里带,宋白就是满屋子猫狗中的一员。

宋秀秀白天要上班,是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晚上回来就给宋白上课,她甚至到处拜托人把宋白送进了一所中学,只是渐渐的两人的生活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宋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样。

宋秀秀经常摸着他的头,她说,我本来也有个弟弟的,只是妈妈在生我弟弟的时候出了点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猜,你会不会是妈妈送过来陪我的。

宋白当场流哭了,他其实很少哭的,就是他妈死的时候,他也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四周的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从来没有人愿意对他好过,从来没有,因为他是一个没人要的小杂种。

那大概是宋白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吧,也是他第一次作为一个正常少年的日子,他以为他可以这样一直下去,虽然吃穿上并不是那么富足,可一切看起来却又那么美好,虽苦亦甜说的大概如此。

很多时候宋白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才会导致之后灾难的发生,如果没有他,她还会出事吗?他难道就该是连上天都抛弃的人?

那时候的宋白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学校的大环境里,渐渐的开始显露出孩子该有的心态,步入青春期,开始骄纵叛逆,当晚因为学习成绩退步的原因和宋秀秀吵了一架,转而离家出走,宋秀秀担心他便追了出去,就在路口的时候,一辆车迎面而来,下意识的她跑过去把宋白推开……

那时候宋白才知道哭是最好的疗伤良药,而他,却忘记了流泪的感觉。

宋秀秀变成了植物人,照护她的医疗费用不是他所承担得起的,在困窘的情况下,宋白下海了,因为他一无所长,这么多年来他才知道,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他常叹上天的不公,咒骂父母亲人的无情,可对于逆境,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他顺其自然的怨天尤人,到头来也未曾去抵抗,他连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