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眼瞧着不对,揽着姬央也顾不得脏就在残留着水渍的甬道里坐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不许去想机关的事情,你的体力吃不消了。”
姬央没有硬撑,她闭上眼睛道:“我手脚都有些发麻,左腿又麻又疼,你帮我揉一下。”若非实在挨不住了,姬央绝不会向沈度提这种要求。
压力太大,神经又太过紧张,她只觉得口舌发干,恨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
沈度的手就像有魔力一般,干燥温暖,指尖似乎还有暖洋洋的气流,顺着姬央的奇经八脉缓缓淌入,姬央胸口的烦闷这才消减的症状。
沈度将姬央搂在怀里,把脸贴在她脸颊上,嘴里无声地呢喃着姬央的名字。
再强的人也有无奈。
沈度恨不能自己替姬央承受一切的痛苦,却没有办法喊停。因为如果不靠姬央,黑甲卫就是死光了都未必能走进地宫。沈度有自己的雄心大志,也绝对不忍心让跟了他近十年的黑甲卫去死。
所以即使眼看着姬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沈度也没说过一个“停”字。
何其残忍,不是不爱,也不是爱得不够深,只是人还有太多其他的责任。
“我好些了,扶我起来吧。”姬央在被沈度喂了几口蜜0水之后重新睁开眼睛道。
沈度沉默地扶起姬央,“不要太逞能,一旦觉得身体不适,我们就休息。”
姬央笑了笑,“不能耽误太多功夫,我能行的。我母后把我养得可壮实了,她老说什么医疗条件不好什么的,说是要想活得长就得自己身体底子好,我小时候才三岁,我母后就让我洗冷水澡,大冬天的只给我穿夹袄,不准穿夹裤,都要自己挨冻,这样练出来的,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
生病最多的还是嫁到沈家以后。
沈度的脸上实在扯不出笑容,只是沉默,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姬央,有太多的乞求。
姬央撇开眼睛,她无比想念她的母后。
刘询对苏后自然是深恶痛绝,但人死如灯灭,既然苏后都被烧死了,再大的恶意也就消散了,听见姬央说苏后从小怎么养她时,不由十分惊奇,他一直以为安乐公主必然是金尊玉贵般养大的,哪知道苏后竟然让她挨冻。
“苏后也不怕公主小小年纪感染风寒吗?”刘询好奇地问。
姬央道:“当然也怕的。刚开始的时候用冷水沐浴,我也三天两头就着凉,总是母后熬夜守着我,给我喂药。我难受她也跟着难受,但是就是不改,还是让我用冷水沐浴,为这件事父皇还跟她吵过呢。”
思及魏帝,又是另一桩伤心事。不管她母后和他是什么纠结,可姬央心里只认定他是自己的父亲,但因为心里有愧,所以就额外痛苦,额外想补偿,就更无法原谅沈度。
姬央微笑着回忆小时候的事情,精神奇迹般地好了许多。
再往前,机关逐渐减少,从北邙山腹通向洛阳城外,还有很长的距离,若是几十里地都布满机关,那个工程之浩大,实在无法想象。
所以神算子以两仪、四象、八卦……之数衍生,将通往地宫的密道修成了蜘蛛网,这蛛网没有死路,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循环,一旦迷失方向,就只能一直在里面打转。
这对平日的姬央倒是不算什么难题,只是现在她精疲力竭,连站立都需要沈度扶着。沈度要抱她走,她却不肯,因为脚一离地,她的方向感就会失去大半,必须直立着身体。
刘询自忖有几分才学,对易经也有些研究,对这迷宫先还有几分自傲的轻视,结果他跟在姬央身后走了半天之后,就已经晕得不知东南西北了,看处处都是一样,忍不住又开口问:“公主,我们是不是又走到刚才来过的地方了啊?”
姬央侧头看了看墙壁上的纹路道:“没有,这里我先才没有来过。”
刘询看着那毫无特征的石壁,完全不明白姬央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没来过的。刘询让青木用枪在旁边的墙上画了一道痕迹,若是等会儿再走回来,他就能辨认出。
姬央当然不会给刘询这个机会。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