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便一穿三年吧……”
长宁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心尖也有些酥酥的微颤了一下, 那种熟悉感再次升起, 却不知为何怎么都记不真切。
陆砚走出内室, 回头看到长宁还站原地发愣, 不由折回两步, 低声道:“莫要发呆, 厮儿都在外面候着了。”
长宁抬眼看向他,乖顺的点了下头,跟着他一起出去。外间摆满了几个大箱子, 一个看起来长相特别机灵讨喜的厮儿见到两人,立刻上前给长宁跪下行了个大礼:“小的棋福问六娘子安,向娘子、郎君道喜。”
长宁一顿, 半响后才看了眼无所反应的陆砚, 扯了扯唇角,抬手道:“起来吧, 这三年你在北地照顾郎君也辛苦了, 阿珍……”
阿珍立刻上前拿出一个荷囊递给棋福, 棋福不太敢接, 悄悄的看了眼陆砚。陆砚挥挥手:“娘子给你的就拿着吧。”
“谢娘子。”棋福连忙将荷囊收下, 退到一边道:“三郎君,东西都在这里了, 这箱子里是皮毛,这箱子是北地那边的布帛毛毡, 这个……”
“退了吧。”陆砚淡淡的打断了棋福的话, 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棋福的话被打断,楞楞的看向陆砚,张了张嘴想要说另一件事,又看到站在一边的长宁,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长宁拧了拧眉,扫了面前的几个大箱子,问:“就这些么?”
陆砚扭头看向她,想了想问:“你觉得少了什么?”
长宁忍不住微嗤一声,嘟起小脸道:“我是怕三郎君少了什么没带过来……”
陆砚也微微皱起眉头,定定的看着她又变得不怎么高兴的脸色,开口道:“我从北地带回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若是六娘在信中提了什么东西我给忘了,还请见谅。”
长宁斜眼看向他,半响后哼道:“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什么人?六娘想要胡奴?”陆砚双眉微拧,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日刚刚献俘,待过一半月,我去为你从中寻两个胡奴过来。”
长宁见自己讲话已说得如此明白,他还故作糊涂,心中更加生气,杏哞怒瞪向他:“才不是我要什么奴仆呢,明明是你带了一个侍婢或者小妾回来,现在莫不是也不准备让她见我么?”
棋福全身一僵,目瞪口呆的看着长宁,又飞快的转头看向陆砚,结结巴巴道:“三郎君,小的什么都没说……”
陆砚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明白为何从自己归家到刚刚,这个小娘子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就恼怒的原因,忍笑看着独自站在那边气鼓鼓的长宁,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棋福见状立刻应是,带着定国公府的奴仆们很快退了出去,而长宁身后跟着她的丫鬟都没有动,目光担忧的看向长宁。
陆砚看了眼长宁身后垂首静立的一行人,上前轻声道:“六娘可否先让她们退下,我在与你细说。”
长宁哼了一声,扬了扬手。阿珍很快带着一众仆妇退出,房间内就剩下了夫妻二人。
陆砚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微微别着头立在眼前的娇美小人儿,眼眸中带了几分笑意,也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长宁见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人,而且他还距离自己这般近,那股不自在再次从心中升腾起来,一仰头虚张声势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要细说么,怎么不说了?”
陆砚看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她即将变色的小脸,连忙轻咳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宽榻道:“坐下说罢。”
长宁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深吸一口气,微微仰着头走向宽榻坐下,假装并不在意的慢悠悠道:“其实,三郎君也莫要觉得难以开口,我便是再无知,也知你们勋贵世家纳妾收小本就是常事,再不习惯,看看世子这三年收的侍婢、小妾也都觉得平常了……”
“我们这般勋贵世家?”陆砚突然开口轻声打断了长宁的话,目光微微有些冷:“六娘觉得我们这般勋贵世家不好?”
长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一转头带着几分傲气道:“并未如此觉得,只是六娘出身不比勋贵,有些小家子气罢了……是以,三郎君若是真的纳妾收小便是商未来及告与我知,此时也该带着人来让我见见罢!”心中劝着自己莫气,可是说着说着,最后一句话仍是带上了一丝怒意。
陆砚看向长宁,片刻后唇角轻翘,声音依然温和,只是眼中冷意渐渐取代了从刚刚进门之后就一直存在的笑意,“六娘见了之后又要如何?”
长宁闻言,只觉心中咯噔一声,慢慢扭头楞楞的看向他,半响后才喃喃道:“原来,原来……那真是你的妾室?”眼圈蓦地就红了,有些怔怔然的坐着,眼神带着些许无措和无助,好像一只彷徨的小鹿。
长宁双手手指紧紧绞着,只觉得心中黑咕隆咚的慌张,虽然之前一直生气质问,可是到底还是心存幻想。这三年来,两人相互通信不下数十封,可无论最初还是最后一封,他皆未提过收小纳妾之事,是以刚刚能那般气势汹汹也全因心中有底,想借机在他身上散一散被滕氏气到的小小愤怒罢了,可是如今当他这般问向自己,长宁才明白所谓外强中干也不过自己这般。
陆砚原本还想再问问她若是自己真的纳妾她要如何,却不想“啪嗒”一下,豆大的泪珠就从她如星璀璨的眼眸中落了下来,他登时就愣住了。刚刚听她那般说,气她这三年居然都看不出自己体谅她娇弱、单纯,为她在定国公府所做的种种安排,更气她话里话外对自己出身有所嫌弃,想到她原本订婚的崔庭轩也是出身文化世家,心中更觉恼怒,便不由语气冷硬了几分。
可见她现在这般默然垂泪,惶然无措的委屈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她不是!”说着从袖中拿出帕子递过去。
长宁只觉心中委屈极了,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却一别三年不见,此时回来居然还多带了一个人来与自己分享,真真是堵心的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姻缘差,心越发酸苦,眼泪霎时间就迷蒙了双眼,长宁又难过又觉得丢人,抬手抹了把眼泪,不想落泪让他笑话,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扑簌簌落个不停。
陆砚见她毫无反应,那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原本娇艳明媚的人儿此时看起来像个小娃娃一样可怜的让人心软,忍不住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手中的帕子轻轻将她落个不停的眼泪拭去,无奈道:“我已经说了她不是了,怎么倒是哭的更凶了?”
长宁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听清他的话,仰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瓮声瓮气道:“那谁是?”
陆砚忍不住笑出了声,柔声道:“谁都不是,没有告知主母,砚岂敢轻易纳妾。”
长宁愣了下,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半响后才带着几分惊喜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不是?而且你也没有是么?”
陆砚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心尖像是被拨动了一下,震得他手一抖,将帕子按到她脸上,转身背手坐回榻几另一侧,端起茶杯抿了口,低低应了声“嗯。”
长宁慌忙抬手按住要落下的帕子,三两下将自己的眼泪擦干,趴在榻几上看他:“那……她是谁?怎么会被你带回府中?”
陆砚扭头淡淡的瞅了她一眼,意味极深。长宁面色一讪,绞着手中的帕子嗫嚅道:“我原本也不信的……”
陆砚不做声就是默默的看着她,长宁微微嘟起嘴巴抿了抿,推诿道:“是世子夫人说那是你的妾室的,还说你与她都有了孩儿了……”说着便又重新拉了小脸闷闷道:“我虽与你是夫妻,可……毕竟未曾谋面,便是性情也只不过通过书信稍有了解,怎及她嫁入府中年数多,便以为是真的了……”说罢微微转了转眼珠,毫无诚意的在心里向滕氏道了声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