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芷珩之母琴银衡是银月国里最正经的嫡出皇女,是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可是多年之前,银月国却发生了一桩丑事,当时事发突然,各种原因碰撞在一起,再加上有心人的恶意阴谋和捣乱,以至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让女皇陛下的一生都几乎是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的。
得知女皇竟然是要和自己说母亲的事情,洛芷珩放下所有的心事,专心的听着,也认真的看着女皇,问出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皇祖母,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而无唯一知道的奶娘当时还很小。不过她也是记住很多的。母亲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呢?为何会有后来的血统质疑呢?哪怕是有人恶意陷害和破坏,但是孩子是您生的,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女皇已经先露出来老态,头发都已经遮掩不住的出现了华发,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行走。洛芷珩的话让她的身体骤然一僵,她缓缓抬头看着天空,目光里的沧桑和伤痕在斑驳的树影中显得格外的明显。
“这个孩子是我生的不假,但那布置这件事的人实在是心思缜密意图恶毒,我上当也是在是太大意了。”女皇有些咬牙切齿的叹息一声,带着洛芷珩继续前行,她并没有说明要带着洛芷珩去哪,洛芷珩也就跟着往前走。
“孙女愿闻其详。”洛芷珩并不见丝毫激动或者是恼怒,很平静的道,走在女皇的身旁,亲切而又自然的挽着她的胳膊。
女皇的声音也仿佛苍老了许多,带着恨意的道:“当年我生下你母亲之后便身体一直不好,时常陷入昏睡之中,不得已我只能将一切的事物交给皇后,也就是你的皇祖父来代为处理。不可否认,我是非常信任你皇祖父的,但是朕是帝王,帝王的多疑朕也有,不仅有还很多。”
“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产后虚弱罢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而且当年剩下你母亲的时候朕的年纪也确实大了。那种感觉朕真的是一辈子也不想再有了,浑身无力浑浑噩噩的在床上度过了长达三个月。而这三个月里一切的事物就都落在你皇祖父的身上。银月国的男人就如同世俗里的女人一般的柔弱,需要被关爱和保护,而你皇祖父是出身将门,但他却没有将门之子的一点威武,更多的是银月国女子所喜爱的那种柔弱和纤细。”
“且你皇祖父的身体自小就不好,他家里的人自然是颇多的偏爱和呵护,以至于养成了你皇族那刚烈和不能受委屈的性格,也同样让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的性格谨慎细致,原本这朝堂上的事情交给他来管理是绝不会出错的。但是朕错就错在忘记了他的这个个性,还有别人的狼子野心与虎视眈眈!”
女皇说道这里的时候,洛芷珩从侧面看,几乎能看见女皇那半露在衣领子下颚脖子上暴跳的血管,扶着女皇手臂的手也感到了一丝重量和紧绷,她知道,女皇还在为当年的这个失误和忽略而那悔恨,也还在憎恨当年那狼子野心的人。
只听女皇继续说道:“你皇祖父是一国之母,是皇后,他本就掌管着整个后/宫,而朕的后/宫又向来是百花齐放的,他本就要留心与那群男人周/旋,现在又要管理整个朝堂,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几天还行,但时间一长他根本就承受不住。”
“而且权利大了管得多了,在加上他那个性格本就容易得罪人,让人不服气。他又害怕朕担心着急养不好身体,有什么事情也不和朕说,只会一个人忍耐和想办法。而他一心一意的为了朕,为了银月国,但是当时的大臣们却越来越忌惮他,害怕他也想和世俗的皇帝一般推翻朕,自己当皇帝。”
洛芷珩恼怒的道:“怎么可能?!虽然我并没有见过我的皇祖父,但是从皇祖母的言语中我就能感觉到皇祖父绝对不是一个贪图权利人人!”
女皇苦笑起来:“你一个没见过他的孩子都能分辨是非,都能坚定的相信他。可笑我这个与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口口声声说爱他,说相信他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伤害了他。”
洛芷珩蹙眉,扶着女皇陛下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却并没有放开,小心的猜测道:“皇祖母怎么皇祖父了?有人进谗言您相信了?”
没想到女皇竟然点头了。洛芷珩惊大了眼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女皇什么好了。
女皇声音干涩的道:“有大臣悄悄进宫来见朕,列举了许多皇后的罪行和不知检点的地方,并且将忧虑和猜测也给说了。那个时候朕……都快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怎么就生了一个孩子而已,就卧床不起了呢?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皇后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算计了朕的信任,算计了我们的孩子,算计了所有,所以才得来今天的这一切呢?”
“不可否认,朕当年确实是在心理面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从那以后朕不敢在轻易的相信皇后。甚至皇后送来的食物衣服和熏香,朕都不敢随便用。但是那些年里朕并没有将那些东西扔掉或者是试探可否有毒。朕不敢那样做,也不想那样做。朕在心里还是相信着皇后不会害朕。”
“后来朕好起来,就将皇后手中的权利都收回来了。本以为一切就此会烟消云散,一切都会回归正常,皇后还是那个善良我爱的男子。但是终究是不一样了!不到半年的权利掌管,让皇后的聪明才智得意发展和开发,他本就不是一个笨人,家里又是将门,文韬武略他绝不输于常人,不到半年的代为掌管让他将军队中的一些漏洞和陋习竟然发掘出来,并且用铁血手腕加以制止和严管。”
女皇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道:“那些政绩就连朕都不得不叫一声好,说一声妙,赞一句厉害!就可以想象当年朕的皇后究竟有多厉害了。而皇后在军中的一切改革都让军队受益匪浅,竟然也以此在军中赢得了超高的声誉和爱戴!”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皇祖母就更加的忌惮皇祖父了?”洛芷珩平静的目光下却是一种冰冷和悲哀。
自古功高震主,所有帝王都不例外的会对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最爱的人产生怀疑,然后,悲剧接二连三的发生。
女皇眼睛发红,这段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时她最大的耻辱和痛苦,她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以至于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是,我怀疑他了。甚至开始真正的忌惮他。我爱着他,一面爱他又一面的伤害他,我不敢靠近他,冷落他,不愿意亲自开口不准三军爱戴他,却又用冷落的方法告诉所有人,不要敬爱他,因为他是朕所不喜欢的。”
“那时候也有人为他喊冤,但在朕的心中这些都不重要,也许那些年里朕的眼中自由皇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皇后不哭不闹,甚至不准动来见朕,就那样每天在宫殿里面哄着我们的女儿。我以为他是心虚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信任我,他只是问心无愧,不愿争辩罢了。”
“我们就这样冷着对方,期间竟然长达了一年半之久,那时候是朕在失去他之前最最痛苦的时间,每一次想要去看他,想要去看我们的女儿,我都无法鼓足勇气,就好象是我做了亏心事一般。但皇后越是淡然,朕就越是愤怒。因为他的淡漠和冷静,反而显得朕很狭隘和卑鄙。”
女皇口气不稳的恨声道:“在我们渐渐疏远了关系之后,皇后的种种传闻竟然渐渐消失了。我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当回事了。可是后来当我们终于重归于好,冲着皇后的各种谣言再一次四起。甚至竟然隐隐的有流言蜚语说皇后不检点,私下与侍卫幽会。还说、还说……那个孩子其实不是朕的孩子!”
洛芷珩眼皮狠狠一跳,为这中间的曲折而心酸,为这其中的匪夷所思而感到迷惑不解:“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呢?女儿是您自己生的啊,是不是您的孩子难道您还不知道吗?那孩子长得像谁难道您看不出来吗?您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洛芷珩问完这段话,就自己都愣住了,脸色是一变再变。
是了,若是女皇不相信,那么当年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若是女皇不相信,那么母亲就不会流落民间几十年,皇祖父也不会英年早逝。
洛芷珩感到心寒,她忽然看不清眼前这个为了她能安心坚定的活下来,而能够不惜那么巨大的代价的皇祖母,慈祥的皇祖母,宽和的皇祖母,当年竟然着呢如此心胸狭隘,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女皇面露苦楚和绝望,忽然停下步伐,看着小路尽头那已经隐约可见的宫门,目光里 无尽的思念和忏悔。
洛芷珩顺着女皇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是一闪漆黑的宫门,和所有宫门都不同的颜色,看上去多了几分肃穆与严谨。洛芷珩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皇祖父。在看这道路两旁被修理的蒸汽,两旁都是高大的梧桐树,道路绵延悠长,而那扇宫门紧紧关闭,看不出一点人迹但却格外的干净。
只听女皇哽咽的道:“朕当时是怀疑过的,也因为是朕自己生下的孩子,所以才会安耐着心不愿意相信。当年衡儿生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和朕很像,长大以后必然是要和朕长得相似的。但是那一年衡儿三四岁的时候吧?在那个流言之后,朕在仔细的看衡儿,这个孩子……朕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有一点点像朕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洛芷珩大惊失色,又想到了某种可能而惊呼道:“该不会是被人偷龙转凤给调包了吧?”
谁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朕当年也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朕问皇后,这个孩子可是朕的孩子?皇后那时候的表情,朕到死都不会忘记,那种震惊错愕,讽刺和冷酷,却唯独没有心痛。朕当年怎么就忘了,这个一直身体柔弱的男子,其实是有一颗很坚强和坚硬的心的。那一刻朕就知道,朕彻底的伤了他的心,那是朕再多的荣华富贵甜言蜜语也换不回来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