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华舍拿着笔急动的手瞬间僵了下来,这正是困扰着他的难题,整个中午都在思考,却无结果,哪还能不在意,立刻竖起耳朵,静待下文。
“其实,关键在于心与眼,用心去想,用眼去看,还说张顺提问,他若没有透过心去思考,如何能有疑惑?邱某则是在草原上用眼去看,才能总结出一些东西。反过来,单是他提问的这个事情,里面也藏着践行的道理,而我在草原上划分中原、草原两派的事情里面,一样有许多道理……”
“心与眼?”华舍看着手上的毛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要时常用眼去看,用心去想,再辅之践行,则处处都有疑问,问难愈多,则精微愈显,古圣谓之……”
“格物致知!”
………………
“格物致知……”
回去的路上,华舍还在反复思量着这个词。
对这个词,但凡有些见识的儒生都不会感到陌生,因为很多学派都曾提到此言,语出《大学》,只是各有注解,当今又以两陈之说最为流行,可称之为“格物穷理”。
就这一点而言,邱言今日所说的,与两陈学说很是接近的。
所以,在邱言吐出这个词的时候,当时那院子里的儒生,都联想到两陈的学说,但很快就发现了一点区别,潜心记忆。
“难怪都说邱修撰集了两陈与马相的大成,听他讲学,古人事迹都是信手拈来,寥寥数语,就能直指核心,定就是史家的功底,而这格物致知的说法,看样子就是脱胎于大小陈先生的学说了,只是和我从前所看的还有不同……”
回忆讲学时的情景,华舍默默思索着。
他白天在孟府做小厮,晚上就去孟家的刻书馆中帮工,除了想要赚钱贴补家用之外,就是想要借着地利,能多接触些书本,多看看书。
这刻录雕版,首先要有临摹的对象,华舍写得一手字,平时除了帮工,有时还会帮着抄录,一来一回,自然见过不少书籍文章,那两陈的学说文章,也是在那时候接触的,因而听了邱言的讲述之后,才能有感而发。
不过,在讲学告一段落后,他却不能如其他儒生般,向邱言提问,而是简单吃了一点,就匆匆赶回刻书馆。
白天的做工,因有孟威等人的帮忙,可以告假,但那刻书馆的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不能轻易错过。
回到工馆,华舍立时忙碌起来,不敢有一丝懈怠。
待得月上中天,他才算有了喘息的功夫,脸上满是倦色,但兀自不肯回去,而是贪婪的看着屋中的众多书册,一一盘点,心里想着邱言所说的事情。
“细微之处见真章,世间处处都有文章,格物致知、穷物明理,不知我身边的事物、事情里,都隐藏着怎样的道理?”
说着说着,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鼻子里被墨香充斥,却还在思索着,想从身边找出什么道理来,印证今日所学。
在今日讲学的最后,邱言提议让与会的儒生在回去后,试着从身边小事中寻些端倪,尝试一下。
而今,华舍对邱言所言,已然奉为圭臬,又怎么可能不去尝试?
不过,他这般上下看了看,却是一头雾水,最后又想到邱言说的一句“不妨从最熟悉的事上着手”,心里又有了主意,便转身穿过书库,回到印刷大堂,转了一圈,时而拿起纸张,时而又闻闻墨汁,却还是找不到头绪。
“唉!我的资质太差,脑子太笨,就算得了秘诀,还是无从下手啊。”他却将邱言所说的那些,当成了某种诀窍,觉得自己难以领悟。
越想越沮丧,华舍低着头走到桌前,目光垂落,正好落在桌上的几块印版上,怔怔的出神,忽然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