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道:“朱姬,你想让公子换了翰林,再对公子动手?但是如此,你仍旧逃不脱……”
朱姬道:“那已经是后话了,我只要先结果了他而已。”
说到一个“他”,目光往外,正好儿邱以明探头出来瞧,刹那间目光相对,邱公子忙抓住一个侍卫挡在身前。
朱姬冷笑,匕首微微用力,邱翰林只觉得颈间剧痛,忙道:“住手,有话好说!”
朱姬淡淡道:“一命换一命,那是老爷的儿子,你生他养他,他本该可以拿命来救你的,天经地义,对么?”
邱翰林惊惧交加,又觉着匕首切着自己的肉皮,不由叫道:“以明!”
邱公子虽然听得分明,然而又怎敢露面?只叫道:“父亲,孩儿在,父亲切莫上了这恶人的当。”
邱翰林无可奈何,本想让邱以明出来劝解两句,或者说动朱姬改变心意,便道:“她要杀你父亲,你、你且救一救为父。”
谁知邱以明道:“可是……她也会杀了儿子的!”
邱翰林愣了愣,忽然怒道:“你这孽子!你说什么,难道你便不管为父了不成!”
这邱府内因为要提防着“朱姬”对邱以明下手,因此邱公子身边儿日日侍卫不离身,就连贴身丫头靠前也要留神警惕,却没有想到,朱姬竟会舍弃邱以明,却对邱翰林下手以要挟。
自邱翰林被挟持,邱以明虽在侍卫护卫之下来到,却终究不敢出面,邱翰林起初还只是对这“杀手”满腹的惊怕憎恨,只想白樘早点来到,将此人拿下杀死,可是事到如今,见儿子如此凉薄相待,不由更加惊怒。
血从伤口流下来,又疼又难受,且因性命攸关,邱翰林气道:“都是为了你不孝,惹得如此祸端,如今你竟不敢出头,我……我养你何用!”
邱以明听闻,仗着白樘也在场,便勉强从侍卫丛中走了出来,稍微靠前了几步,道:“父亲,不是儿子不肯出头,只是……只是这恶人甚是奸猾,只怕她只是缓兵之计罢了,且、且如今侍郎来到,自有计较……”
白樘道:“朱姬,我来替了邱翰林可使得?”
朱姬大笑:“侍郎大人,你不必想了。就算你自断双臂,我也不敢如此托大。”
不等白樘答话,朱姬又对邱以明道:“邱公子,你真的如此心狠绝情,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父亲死在跟前儿?”
邱以明面如死灰:“你、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就是了,别伤我父亲性命!”
朱姬道:“我的要求就是,你过来换了他。这般简单,难道你也做不到?”
邱以明嘴唇抖动,竟无法直视邱翰林的目光,只怯懦地看着白樘,求救道:“侍郎大人……”
朱姬已经扬声笑道:“当初在太平河畔,你可也是这样对待我们郭毅的?你对司空说,你并没有犯错,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连救几人、绝望身亡而已,你什么也没有做,所以你没有罪?”
书房内跟庭院中都极为惊悸,朱姬的声音并不很高,但里外之人却都听得格外清晰。
朱姬语声一冷:“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是同样的选择,你可以选择牺牲自己救邱翰林,也可以选择什么也不做。邱公子,你要怎么选?”
邱以明听了这些话,眼前蓦地出现那日太平河中巨浪滔天的模样,仿佛郭毅正在水中挣扎,叫道:“邱兄……”
又是邱翰林唤道:“以明!”
邱以明大叫道:“住口!”
邱翰林眼中一片死寂暗淡。
朱姬唇角微挑,道:“看样子,邱公子已经做出了选择。”
白樘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邱以明。
却见邱公子上前一步,可极快之间,却又往后退了两步。
朱姬道:“今日刑部最公正严密的白侍郎在场,邱公子,当着白侍郎的面儿,当着你父亲的面儿,你可也敢说一句——你什么也没做,你并没有错儿么。”
邱翰林摇了摇头,邱以明无法回答。
朱姬道:“白侍郎,你说呢?”
律法上自无任何规定,要人非要牺牲自己前去换取另一人的性命的,然而……
白樘只说:“不管如何,不可连累无辜。”
朱姬一笑:“司空便是知道,律法无法处置这些人,所以才让我代替行事。可是,何为无辜?最无辜的,当是我们毅公子,若非机缘巧合让真相浮出水面,他便是白白冤死了。”
朱姬说到这里,便又盯着邱以明道:“邱公子,请你仔细看着、好生记住,——这把刀,其实是在你手上,是你亲手杀了你父亲。”
话音未落,匕首缓缓地从邱翰林的脖子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