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章挠挠头,“既然妹子都这样说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杜晓瑜点点头,“大哥,你帮我把周大爷给打发了吧,一把年纪跑这么远也不容易,给他五十个铜板的跑路费,顺便说两句好听的,等下回用得着人了,咱也好去请,否则闹僵了关系,以后请人可就难了。”
丁文章应声,“放心吧,我跟周大爷很熟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杜晓瑜嘱咐道:“不管怎么说,应尽的礼数,咱们得先做到位,别让人看了笑话,背后戳脊梁骨骂。”
“嗯。”
丁文章转过身,大步走回去,请了周大爷进他的屋喝茶,这才把情况一一说明。
周大爷虽然遗憾不能挣这笔钱,但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儿,做不成就做不成吧,等以后你们家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使唤我,我平日里也没啥事儿,多数时候都在家的。”
丁文章取了五十个铜板装在一个普通的小荷包里递给他,客气地说道:“周大爷,这是我妹子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就当是提前给个过年红包沾沾福气。”
丁文章这么说,周大爷便没什么好推辞的,一边道谢一边收下荷包,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今天算是杜家下人来到杜晓瑜家正式做事的第一天,四个丫鬟和戚嬷嬷各自去了自己负责的药田里看过,再三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折返回来。
宅子里一下子多了十个人,林嬷嬷一个人是忙不过那么多吃食来的,更何况她主要做杜晓瑜的吃食,于是画眉、翠镯、绿萼和雪莺四个小丫鬟便商量着每两个人每天轮流去厨房帮林嬷嬷。
这样一来,戚嬷嬷就算闲下来了,她时不时地在杜晓瑜眼前晃,无形中抢了静娘和水苏端茶送水的活儿。
水苏心思单纯,倒是不会多想,只觉得这些人十分的尽职尽责规矩有礼。
静娘却是知道的,戚嬷嬷和林嬷嬷都是杜三爷安排来排挤她取代她的人。
不过静嬷嬷性子沉着,不管戚嬷嬷和林嬷嬷怎么在暗中使手段,她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
那两位嬷嬷要争着抢着伺候姑娘,那她就让给她们,不争不抢。
这是王爷教给她的办法,她越是沉默什么都不说,姑娘就越会觉得冷落了她,心中愧疚,自然会更偏向她这边。
杜晓瑜在当了三天的“千金小姐”之后,终于受不了连睡个觉都有人守着的日子,想找个地方透透气,索性叫上静娘,两人赶着牛车去镇上。
途中,杜晓瑜问她,“静娘,我这几天没让你来伺候,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静娘轻笑道:“有那么多人关心姑娘照顾姑娘,这是好事儿,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有其他想法,再说了,有她们代劳,奴婢正好能歇下来给姑娘做棉袄,这天虽然不下雪了,却还是阴冷阴冷的,姑娘总共也没几件棉袄,去年是奴婢不在,今年既然奴婢来了,那就得为姑娘考虑周全。”
杜晓瑜就喜欢这种识大体的,紧绷的心情缓缓放松下来,“你不计较就好,不管以后如何,你要记得,她们始终是杜三爷的人,而你是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是自家人,我再怎么昏聩,也不至于撇下自家人去跟外头人亲不是。”
听到姑娘把自己当成自家人,静娘心中很是高兴,颔首道:“姑娘说得极是。”
杜晓瑜今天出门前打扮了一番,把秦夫人当初送给她的首饰拿出来,挑了一支翠玉簪子配今天的衣裳,不过风太大了,杜晓瑜担心簪子不稳,掉下来摔碎,索性直接摘下来,“早知道就不佩戴了,这么贵重的簪子,要真摔碎了多可惜,还是留在首饰盒里面放着看看饱饱眼福就好。”
静娘从她手中接过翠玉簪子,说道:“奴婢替姑娘收着吧!”
这时节接近年关,镇上每天都很热闹,主仆二人来到镇上安置好牛车以后就到处瞎逛,有人认出了杜晓瑜,问她,“姑娘怎么不来卖土豆片了?”
杜晓瑜指了指聚缘酒楼,“土豆片都卖给酒楼了,你们要想吃,就去酒楼买。”
男人埋怨道:“可不敢,一百文钱一盘土豆片,除了那些个腰包鼓的,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谁吃得起啊?”
杜晓瑜有些诧异,她早知道那李掌柜是个一根肠子黑到底的奸商,从来只会贪图眼前利益,可没想到李掌柜会这么狠。
两文钱一斤的土豆,顶多两个土豆就能擦出一大盘薄片来晒土豆片,被他那么一抬,成本只值一两文钱的土豆片直接卖到一百文了,可真会做生意。
杜晓瑜想了想,对男人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自己吃而不是拿出来卖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怎么晒土豆片,等来年土豆收成的时候你们就能自己做了。”
男人目光一亮,“真的?那姑娘要多少钱?”
杜晓瑜道:“你得先答应我做出来自己吃,而不是为了赚钱,那么我便不收你的钱,可你若背信弃义偷偷瞒着我做出来卖,那么我就去告诉李掌柜,你偷了他做土豆片的法子,到时候你赚不到钱不说,还会被聚缘酒楼的人狠狠收拾一顿,那李掌柜跟县令大人可是有交情的,一个弄不好把你告上公堂,到那个时候,准没有你好果子吃。”
男人听得浑身抖了三抖,但还是保证道:“姑娘放心,我就是想学会做法,等来年收土豆了,自己也做一些炸出来给我小儿子当零食,这样就不用再过钱买了,至于赚钱,我还真没指望过。”
杜晓瑜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方法。”
杜晓瑜附在他耳边,把晒土豆片的方法说了出来。
男人惊道:“原来就这么简单?”
“是啊,明明这么简单,你们为什么会想不到呢?”杜晓瑜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
“肯定记得,肯定记得。”男人说完,又追了上来,把自己提着的布袋递给杜晓瑜,感激地说道:“姑娘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无以为报,就把这些给你吧!”
杜晓瑜看了一眼布袋,里面是半袋子晒干的菌子。
他解释道:“这是雨季的时候我家婆娘带着娃上山捡来的,晒干就一直放着,这不要过年了么,想着拿出来卖换点钱,可巧就遇到了姑娘,这些就当做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还请姑娘别嫌弃。”
杜晓瑜一听是拿来换过年钱的,哪里还肯收,况且山上捡来晒干的菌子是很值钱的,酒楼里常年四季都收,遇到好的,几百文钱一斤的都有。
可这人都已经送到自己手里了,再还回去他不一定会接着,杜晓瑜想了一下,看一眼前面的点心铺子,对静娘使了个眼色。
静娘很快去铺子里买了几款精致可口的点心包装好拿出来。
杜晓瑜接过,递给眼前的男人,“这些点心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回去哄孩子开心。”
男人起初不肯收,杜晓瑜非要给,他推拒不了,只好接过了点心盒。
杜晓瑜浑然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全部给看了去。
把那半袋干菌子放回牛车上,杜晓瑜又带着静娘去别处逛,她今年比去年有钱,遇到想买的东西都可以放开了买。
不过姑娘家嘛,漂亮衣服是少不了的,于是主仆两个拐进了一家布庄。
来之前杜晓瑜也没特地看外面的匾额,直到见到刚好挑帘出来的薛绛珠,杜晓瑜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薛家的铺子。
杜晓瑜自认与薛绛珠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当初来给丁文志讨公道的时候跟薛绛珠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可此时此刻的薛绛珠看她的眼神却十分的复杂。
杜晓瑜微愣过后笑道:“薛姑娘,这么巧你也在铺子里呢?”
“你就是上次见到的晓瑜姐姐吧?”薛绛珠站在门边,问话的语调轻而缓,若是光听声音,大约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是,我叫杜晓瑜。”杜晓瑜淡淡答,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何时与薛家这位姑娘如此亲近了。
薛绛珠眸光微闪,唇边扬起一抹浅笑,眼神略带歉意,“上次的事,是我哥的错,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
说着,蹲了蹲身。
杜晓瑜忙虚扶她一把,“薛姑娘,你叫我全名或者杜姑娘就可以了,你是小姐,我不过是个村姑,值不得你道一声姐姐,没得堕了你的身份。”
薛绛珠面上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若非姐姐出手教训,我哥他怕是到现在都还改不了那副臭德行,算下来,于情于理,我都得感谢你呢,所以这一声姐姐,你受得。”
杜晓瑜不知道薛绛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对薛绛珠没什么太大的好感,打算随便敷衍两句就走,镇上布庄这么多,不一定非要买薛家的料子。
薛绛珠却好似察觉到了她要走似的,一把挽住杜晓瑜的胳膊,动作亲昵自然,好像杜晓瑜跟她多熟似的。
杜晓瑜皱皱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薛绛珠趁机道:“晓瑜姐姐,聚缘酒楼里新出了几道菜色,我吃过一回,很不错,既然今天咱们难得碰到,不如由我做东,请你吃顿饭,你意下如何?”
静娘眉头紧紧皱着。
薛绛珠显然不会只是请吃饭这么简单,但杜晓瑜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索性大方地回道:“好啊,既然薛姑娘做东,这么大的面子我怎么敢拂了。”
薛绛珠满脸喜色,“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拉着杜晓瑜朝着聚缘酒楼而去。
因为这两人隔得很近,静娘不好出声提醒,只能不断地给杜晓瑜递眼色。
杜晓瑜便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聚缘酒楼旁边有个首饰铺子,原本要进酒楼的薛绛珠直接拉着杜晓瑜进铺子,亲自挑了一支翠玉簪子,花二十两买下来送给杜晓瑜,一脸的真诚,“这个是我送给姐姐的见面礼,收下吧,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
杜晓瑜接过簪子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薛绛珠的最终目的,不过也不难看出这支簪子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杜晓瑜隐约猜出有人设局等着她,穿越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觉得还挺新鲜,当即决定“入局”,她就是想看看,薛绛珠最后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把簪子交给静娘,杜晓瑜道:“我看不见,你帮我簪上。”
静娘接过簪子,看清楚上面的花色和纹路,当即微微地眯了眯眼,很快明白过来自家姑娘的意思,于是从后面帮杜晓瑜把簪子给簪上。
“真好看。”薛绛珠夸道:“姐姐生得水灵,翠玉簪子又配你今天的衣服,这么一打扮,哪里是什么村姑,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杜晓瑜淡笑,“是吗?”
“那当然了,我的眼光是不会差的。”薛绛珠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付了钱拉着杜晓瑜的手就上酒楼,点了一大桌子好菜,还点了一壶酒。
杜晓瑜看了看满满一桌子的菜肴,迟疑道:“就咱们两个人,吃不完这些吧?”
薛绛珠道:“没关系,我还另外约了人,看看时辰,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另外约了人?
杜晓瑜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薛绛珠递来的茶她没喝,假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雪景。
不多会儿,就看到薛方明带着几个人往酒楼这边走来。
跟在薛方明身后的,其中一个竟然是贺云坤。
杜晓瑜实在想不通,贺云坤怎么还跟薛方明搅在一块。
思绪还没回神,那几个人的声音已经传入了耳朵里。
“珠儿,我们到了。”薛方明在外面敲门。
薛绛珠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很快消失不见,她站起身去开门,假装怒道:“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咦,这不是贺家大公子吗,你怎么来了?”
薛绛珠一面说,一面和薛方明交换了眼神。
贺云坤并没有回答薛绛珠的话,目光看向窗边。
即使杜晓瑜不转身,他也认得出来,这就是她。
“晓瑜姐姐,快过来坐下吧!”薛绛珠冲杜晓瑜打招呼。
杜晓瑜转过身,目光在贺云坤身上淡淡略过,又对众人简单问了个安,这才坐下来。
薛方明特地坐到杜晓瑜旁边,眼神中全是暧昧和宠溺,伸出手想搂她的腰,“我托珠儿送给你的簪子,还喜欢吗?”
杜晓瑜面色淡淡,桌下的手却死死钳住薛方明的手腕,致使他疼得险些叫出声来。
贺云坤的那一双眼睛好似刀子一样,冷冷地盯在杜晓瑜的脑袋上。
那支簪子,贺云坤知道,是薛家祖上传给儿媳的。
之前薛方明一直说他们家的簪子被杜晓瑜收下了,他还不相信,如今,证据确凿,杜晓瑜脑袋上的的确是薛家簪子,而且听薛方明这语气,他们俩来往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收下簪子,便是薛家儿媳,呵!
猛灌一口酒,贺云坤讽刺地说道:“一直以为杜姑娘冰清玉洁,没成想,在钱财面前,也不过如此。”
杜晓瑜勾唇,“贺大公子说得极是,这年头,谁不见钱眼开啊,我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爱财如命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为了钱,你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背叛?”
这话没刺激到杜晓瑜,反倒是直接打了薛绛珠一大巴掌。
薛绛珠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贺大公子,晓瑜姐姐的心意,想必你今日已经晓得了,往后还请你不要再继续纠缠她,否则,我们薛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贺云坤冷冷地看了薛绛珠一眼。
薛绛珠有些心虚,当即垂下头。
杜晓瑜听着这些人的言论,大概明白了,这个局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龌龊玩下药玩失身最后捉奸什么的,而是薛家两兄妹为了报复贺云坤,所以想法子让她簪上那根簪子,虽然她不知道那根簪子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贺云坤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不是铺子里买来的普通簪子,而是薛家的簪子,之所以从铺子里买,那都是薛绛珠一早安排好的。
真幼稚!
杜晓瑜在心里吐槽,就因为贺云坤不肯再和薛绛珠重头再来,所以薛绛珠就心生恨意,看出来贺云坤对她有意,便加以利用,无形中让她“变成”薛方明的女人。
一来,是想看贺云坤心痛发怒,这样薛绛珠才能感到报复的快意,二来,是想让贺云坤彻底死心。
“薛公子。”杜晓瑜慢条斯理地把头上的簪子拿出来,挑眉道:“你刚刚说的,是这支簪子吗?”
薛方明探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