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我的血还挺管用么?”柳静水闻言低头往那已经被血色沾污的衣领看了看,心道那寒毒既然如此有用,就算解不了也没什么了,怎么说这寒毒都还能给楚晏当会儿药呢。

楚晏听他这样调侃,倒是有些窘了,不过柳静水这血还真是跟那抑制症状的药物差不多……都是喝下去就缓解得差不多了。

陆争点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赶得巧了……对了,少宫主,你怎么会生了这样的渴血之症,到底怎么搞的?”

楚晏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是无言间,柳静水又轻轻拥住他,微皱了眉头,直视着他双目小声道:“晏晏……你是不是,练了那神功?”

他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一点质问的意思,更没有一点责怪之意,反而满是担忧。或许是因为心虚,楚晏听着他这样的一问,却还是觉得这话语十分刺耳。

柳静水是个聪明人,楚晏很明白,自己都这样了,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慌张的情绪拍打得那心脏疯狂跳动,楚晏亦是直视着对方双眼。片刻后动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来答话。

柳静水极轻地叹息一声,而后道:“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以后不用了……好吗?”

楚晏怎料得到他居然会这般想,叫自己连解释都省了。心里那堆想了半天依然毫无章法的话都不必出口,他不由一愣,而后大喜过望,边点头边“嗯”了一声。

柳静水看他这一脸的乖巧,不禁一笑。他们太能了解彼此理解彼此了,有时候根本就无需解释。

“看你脸花的……”柳静水抓过案上放着的小帕,轻柔地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额头的汗珠,而后才放回帕子,转头向陆争问,“小陆,这症状怎么才能治好?”

陆争有些为难地道:“对症才能下药啊,能引发渴血之症的功法太多了,不告诉我是练了什么功,我也没办法啊。”

柳静水便道:“晏晏,不如把那功法门路告诉小陆吧。小陆若能看出这功法之中端倪,或许也能帮帮伯父。”

既然是大光明神教教主修习的武功,又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楚晏有几分犹豫,可一想药王谷之人医术精湛,也许真能救紧那罗,便徐徐道:“我练了教中留有的半部《献自首神功》,这功法的的奇特之处,便是不仅可以使用自身的内力,还可用那招忿怒相诀将外力化为己用。此招一出,便可将精血化为内力,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要是人的血,就能催生出极为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源源不断,永不停息,但过后即散,只要血足够多,完全可以依靠积攒精血,击败强于自己的任何对手。”

“以血为引……将血化为功力。”陆争喃喃道,“这……这也太吓人了吧……只要不停伤人,就可以增加功力,伤的人越多,功力越强,之后能伤的人又多了,而后更无人能是对手了……这功法杀气如此浓重,不靠自身内力,倒是能用血在短时间能将功力提升无数倍,这样来历不正,自然会损伤身体根本。可诱惑那么大,力量那么强悍,有几人能经受得住,保持本心?”

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为了力量堕入邪道,修炼那些容易让人走火入魔功法的人,而且并不少。那些个邪派,哪个不是如此呢。

楚晏摇头,从身上摸出一本秘籍来展给两人看:“这功法来自一个传说,大光明神创世造人,世间却因人产生了邪祟恶魔,战神为了解救世人,便召唤出了十分凶恶的忿怒相与恶魔对战。恶魔被消灭之后,忿怒相被邪力侵染,渴求鲜血,难以平静。战神便自断首级,将身上鲜血喂给了忿怒相。战神便是我教之中最有战斗力量的守护神,习这功法之人,便也是神在人间守护教众的化身。爸爸重病之后,我才得以接触神功秘籍,一看之下才知道,为何这功法会被人看做是邪功……但历代教主皆以光明圣主自居,自认为乃是神祇在世,从未觉得这功法有何不妥,都当自己就是那位传说中断首血祭的战神。忿怒相本就凶恶暴虐,否则如何能镇住邪祟?他们都太相信神了。”

陆争翻看着他抛出来的秘籍,柳静水倒是一眼都没望,只瞧着他眼睛,认真地听他说话。他话音才落,陆争便停了翻书的手,奇道:“你这意思……你难道不信?”

楚晏闻言,自己也是一惊。

他自小就在大光明神教中学习教义,又是光明圣主之子,怎么可能不信?有着神之子之名,他若不信,还有几个人会信?

不……似乎也真的没有多少人信。

教中的每一个人,看起来对神都足够虔诚。可是遮罗与迦耶的叛教之举、萨那迦的篡位之行,若真对神虔诚,这些事又怎么可能发生。神明的旨意、对神的虔诚,不过是能给他们利用的一柄利刃。

信的到底还是自己。

楚晏沉默良久,最后只微微发出一个鼻音:“嗯……”

柳静水见他神色有变,便低下眸去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他感到对方手掌的温热,稍稍释怀了些,继续道:“现在教中只有这半部秘籍,记载的是前八层,最后一层在另半部上。三十年前教中两名长老叛教出逃,带走了另外半部,那时爸爸还未接掌教主之位,也没能看到剩下的半部秘籍。如今这半部秘籍应该还在萨那迦手上,便是要等武林盟围剿锋鋋山了,才有可能找到。不过先前在南疆,我已经知道了要练这最后一层,必须先散功,算是效仿战神献自首之举,而后便能功力恢复,且更加精进。然而散功过程极其凶险,散了也不一定能够恢复。我还听遮罗说,这最后一层,似乎练了便死……”

那个“死”字才出口,柳静水眸光便是一动,表情便有几分凝重起来,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到他脸上,生怕一个没看紧,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就跑去练功了。

“我从南疆回到西域后,便去找了历代教主生平记载。神教立教近千年,立派也有六百余年,出了三十二位教主……练成神功的,至今唯有四人,其中三人,均是在刚立派那一百年间练成神功。对他们练成神功后的记载,一个是说大漠里忽然连下三天大雨,雨停之后天边出现了七色祥光,人就不见了……一个说圣域雪山某天白日里,太阳忽然消失了片刻,昼夜不分,待日光重临大地,教主便消失在宫殿里。最后一个说夜里天降华光,将整个圣域照得恍若白日,而后这位教主也不见了……”楚晏说着忍不住双眉紧锁,“第四个,便是约莫两百年前欲要侵入中原武林的那位,当时神教势力极大,而中原正逢乱世,武学亦是式微。神教挑战中原各派连连取胜,险些就要一统中原。可就在此时,教主神功大成……所有教众都以为中原已是囊中之物,谁知这位教主,也消失了。没了他在,神教只能退回西域。”

陆争听得惊叹连连:“我听说过,两百年前那个普洛密教,原来就是你们啊?要是没来这出,现在的中原武林,恐怕都是你们神教的了。”

“上回是中原战乱,入侵中原武林,这回是中原刚结束战乱不久,萨那迦联合毒神宗对中原虎视眈眈,怕不怕?”楚晏笑了声,插了那么一句,又把话题拉了回去,“总之,这四人最后都是消失了。那些消失之前的异象多半是胡编乱造的,为了把这四人的失踪说成是神功练成,已经被神明召回极乐之境。依我看,他们便是因练了神功的最后一层而死。”

他说完一顿,然后长长舒了口气,道:“这部秘籍……我若是拿到,我一定……一定将它毁了。”

陆争把秘籍合上了:“别啊,多有意思,毁了多可惜,留着还能给后人瞻仰瞻仰,给他们个警示……你丢来药王谷吧,保证没人敢打主意,我们谷里的内功心法与这完全不同,也练不了,你大可放心。我们药王谷就喜欢拿别人的秘籍来摆着不看。”

柳静水一瞬间有种自己在带两个娃的感觉,不由摇头:“小陆,别皮了,看那么久,有头绪没?”

“哦,是是是,差点忘了给你家小宫主看药了……我看这前半部的武功与其他那些邪术一样的数路,走岔了渴血,用一味雪域七星莲便可。”陆争说完有些犹豫,“可是……仅仅靠药来抑制,治标不治本啊。要是伤得轻些,调理几日便是,可你这就不是一两月的调理就能解决的。不拿到那功法秘籍,搞清楚怎么回事,谁都说不准……”

雪域七星莲……楚晏若有所思地道:“雪域七星莲,浣火宫就种了几株。”专门种这药,恐怕就是早就有所准备吧,自己吃的那药,大概也是这雪域七星莲。

而后他又联想到什么,抬头看着柳静水道:“你被下的那寒毒,里面不会也有雪域七星莲吧?”

柳静水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是觉得自己的血既然能抑制他的渴血症状,跟那雪域七星莲一样,就觉得自己中的毒也有这玩意儿在里边。

但这实在不可能,雪域七星莲性寒,却又十分温和,根本没这寒毒那么霸道。他便摇头道:“不像。”

陆争点头:“那可是救人的药,做不了毒的。”

楚晏这便泄了气,道:“好吧……雪域七星莲西北才有,我要是再发作可怎么办?”

其实他自己有药,昨天才吃过,根本就不用担心,就是想问问。

柳静水便道:“咬我便是。”

“啧。”陆争给了两人一记白眼,“可别老喝啊,给喝干了我可救不回来。”

楚晏哼声道:“我的桂圆莲子汤呢?”

柳静水立即朝陆争使了一个眼色。

陆争立即惊呆了,这两人是合起伙来要把自己当仆役指使吗?他可是药王谷的小师弟啊!

虽然很不情愿,有点气愤,可这两个人……他打不过。

“你们好好闭门思过,我去给你们叫吃的,行了吧?”陆争捂住了自己受伤的心,转身离开了这院子。

喝完那碗桂圆莲子汤,楚晏陪人待到黄昏,便离开了。

他总不能真的一渴血就咬人一口,若是哪次真的完全失控了,柳静水不一定能制得住学会忿怒相诀的自己。现在还是待在营地好些,有一位药师在旁,自己不用那么痛苦,柳静水也不用舍身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