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为正月是夏历的传统,殷历就改成了夏历的十二月,到了周历,正月又改成了夏历的十一月。
周历的正月要比姬伯服在后世经历的正月暖和一点,但是也没暖和多少,但是一整套太子册封的礼仪下来,还是热得姬伯服受不了。
他拿帕子净了面,长舒了一口气,半点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现在还住在褒姒住处的偏殿,但是册了太子以后,他就要搬入三个月前还是有主人的太子宫,做它的新主人了。
姬伯服不太愿意搬去太子宫,可是一向依他的父王在迁宫这件事上却是极为执拗的。
“太子,到时候了。”名为宋安的内侍站在边上提醒他。
宗周及其诸侯国开始出现后世所谓的太监,有些确实是阉人,但是也有因罪被充没入宫的罪人之后或是贫苦的平民,因此统称是内监、内侍、侍人。
宋安是宋国的平民,本名安,因家境困难充于周宫之内的作为内侍,为了给内侍们做区分,宋安终于得了姓,是比较常见的以国为姓。
姬伯服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依然拿着沾了水的帕子擦着脸,没有其他的动作。
宋安大着胆子又唤了两声。
姬伯服终于起身,慢腾腾地往太子宫的方向走,可真要按他现在的速度,怕是能走到地老天荒。
宋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终于走出宫门,望着从前的褒姒夫人、如今的王后褒姒所住的宫苑,九岁的姬伯服却问了一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宋安,你家中有什么亲人?”
“回太子,奴婢家中有一兄两弟两妹,父母已经亡故了,因着家境实在贫苦,才自卖自身,入宫为奴的。”
姬伯服漫不经心地点了头,表明自己听到了,又问:“你与你那兄长的关系如何?”
“兄长大我们好几岁,若不是他,怕是奴婢撑不到入宫就要饿死了。”宋安低眉顺眼地答,但是冷汗却渐渐地从他额角滴下来。
姬伯服贵为太子,哪有那么多的心情去关心他一个内侍的家庭状况?
他的用意,怕是就在刚才的那句问话上。
姬伯服的兄长是谁?
前几个月刚刚被废,被他夺了太子之位的大王子姬宜臼啊!
宋安尽量不去发表观点,只陈述事实,但他不知道自己描述的自家和兄长的关系会不会让姬伯服的心情败坏,整个人的心都是提着的。
“兄弟之间,若是家贫也就罢了,没什么好争的,相争、阋墙,果然还是权势动人啊!”姬伯服煞有介事地感慨道。
虽然他才九岁,但是宋安觉得太子的这番话确实是真理。
太子宫是一整片宫宇,和后世的紫禁城相比,它更大,范围更广。
姬伯服之前很少来这处地方,他和姬宜臼的关系并不好,他来这里也是刺激人。
但是现在,这处宫苑就是他的住处了。
距离姬宜臼被废和姬伯服被册立为新太子,中间只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痕迹已经被淡化到几乎没有了。
在周王的亲自督办以及强调下,太子宫针对姬伯服的喜好做出了很大的调整。
姬伯服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倒霉的异母哥姬宜臼的待遇,得出一个结论,他爹果然很牛很任性,“朕之第一子”的西周版都弄出来了。
话说他要是对历史上的人名的印象不那么根深蒂固的话,或许在姬宫湦给他取名为“伯服”的时候就应该有这种被异母哥防备到死的觉悟的。
他一直以为拉仇恨的是自己的爹妈,毕竟蠢爹是个偏心眼儿的作逼,美人娘美似林黛玉,拉仇恨的功力也似林黛玉,一点都不弱。
他一直不承认的是,在别人的眼里,他自己也是个仇恨吸引器。
这个时代的取名还是以单名为贵,没有变过,像那位为难他的郑公,单名一个友字,只有一些特殊的名字才会采用双字名。
他爹名为姬宫湦,宫湦两个字,和“宫生”是通用的,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传闻他爹生的时候不足月,先王询问大臣,最后认为这是一个不祥之兆,都想把他扔掉消祸了,最后还是在别人的劝阻下,自家的倒霉爹才保住了性命。
虽然勉强留了下来,但是先王对这个长子还是心有芥蒂,不怎么喜欢。
从取名来看,自家老爹的名字确实不怎么走心。
他哥的“宜臼”,意思也好不到哪儿去。
“臼”指加工粮食的一种器具,中部下凹,用于舂米,所以这个字儿也通“舂”,本义是这样,衍生义也差不离,便宜哥名字前的那个“宜”,可能是比较常用于和臼组合的几个字儿之一,真是一点都不走心。
算起来,姬伯服的名字算是最好听的了。
但是伯者,伯仲叔季排行中为长也,姬服这个名字已经很不错了,非得在里面加个表排行的伯……
姬伯服:蠢爹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真的没想过还是个小婴儿的我被人弄死了该怎么办吗?
周王九年对于姬宫湦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所以到了出巡的月份的时候,他带上了王后褒姒和太子伯服,准备来一场快乐的家庭旅行。
这次的出巡地当然也离镐京不远,属于大周故地,但是也很临近一些戎族部族。
想象力丰富的姬伯服默默地捂脸,难不成他要见识一下现场版的烽火戏诸侯?那真的是很尴尬了。
但是到了现场,养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并不是】的太子,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烽火戏诸侯,最先见于《史记》,而史记的成书时代是在汉朝,距离西周时期间隔了数百年,有些资料属于在民间搜集的故事,有相当程度的夸张。
姬伯服只想问问,烽火这玩意儿点起来,烟完全是白的,效果和普通人家烧饭的炊烟一样,真当它是现代的军事用信号弹之类的,效果棒棒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