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敏感的庶子(1 / 2)

我本闲凉 时镜 2523 字 15天前

太轻描淡写了。

只听语气说不准会以为她是答应了, 可只需将注意力从这声音里抽离, 便能轻而易举感觉出这里面斩钉截铁的拒绝。

但在意料之中。

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薛况并没有感觉到有半点意外, 好像早就猜到了一般。

毕竟, 他的对手是顾觉非。

只不过陆锦惜这般的措辞, 有一种格外的韵味, 让她看起来与旁人越发地与众不同。

“看来,这和离书我是一定要写给你了。”

面上没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唇边反而挂了一缕笑意, 薛况还是那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的薛况,这天下间的儿女情长,似乎都不能沾上他的衣角。

陆锦惜平静地点了点头:“不过确切地说, 不是你写给我, 而是你与我一道。”

又不是休书。

用什么“写给你”,听着也不舒服。

薛况听出她话里不喜的意思, 想起当初雁翅山时的种种, 对她的性情也算有了约略的了解, 当下并未生气, 只叫人来伺候笔墨, 捧上印信。

他虽是武将,可写字也很好看。

练过武的手腕格外有力, 虽是提笔在纸面上轻轻挥就,可动作间有一种金戈铁马之气。

这跟顾觉非是不同的。

顾觉非写字作画的时候, 偏于行云流水, 意态轻松而洒然,悬腕有力却不过度,笔尖竞走龙蛇,工笔写意皆是一绝。

天下大部分的女儿,总是柔肠女儿爱铁骨英雄,爱他们雄姿英发、威武不凡,爱他们气吞山河、豪爽放旷,也爱他们百炼成钢、舍身为国。

可天下并不仅仅有这样的英雄。

她偏爱那不佩剑的宰臣,爱那羽扇纶巾、峨冠博带,爱那挥斥方遒、书生意气,当然更爱那兼怀天下、一颗赤子丹心。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输?”

在将和离书写好递笔给陆锦惜的时候,薛况一双眼眸犹如静默的幽泉,凝视着她,这般问道。

陆锦惜接笔的手一顿。

这个“他”字,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明摆着指的就是顾觉非。

她不会听不出来。

而今京中,风雨飘摇。

在他们这短暂的交谈中,薛况从头到尾都没有掩饰过自己,从那些寻常的字眼之中轻而易举能窥见他对皇帝、对眼下这个朝廷的不认同。

他是一定会反的。

顾觉非曾在十年前算计得他差点丢了命,可以说是他在这一条路上遇到的最难缠、最棘手的绊脚石。

一旦他反,势必先除顾觉非。

但凡要斗要争,就会有输赢,而在结果出来之前,无人能准确预料。

陆锦惜垂眸看着这一封和离书左下角落下的“薛况”二字,纤细的手指轻轻一转,还是微微前倾了身子,在旁边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搁笔。

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输?”

这分明就是先前薛况问她的话,如今也被她用来反问他,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顾觉非可能会输,他也未必就能赢。

于是薛况笑了起来。

笑声沉沉的,在胸腔里鼓荡,像是黄沙涌动的戈壁上吹过的风,有一种廖远的空阔。

陆锦惜却不搭理,只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和离书收了起来,紧接着作势要走,但在离开之前偏又略略一停脚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向他看了一眼。

薛况便问:“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陆锦惜才让自己眼底透出几分迟疑犹豫,好似拿不准这话是不是应该说。

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她笑了笑,试探着道:“也不算有什么大事。只是和离书已写,我与将军之前便再无半分瓜葛,可璃姐儿、琅姐儿、迟哥儿他们几个,也是我曾教养过的。不知,可否得您允许,再看看他们,与他们说说话?”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

即便此陆锦惜非彼陆氏,可相处一阵的感情还是在的。

薛况回来的第一日心里面装着事,也见那几个孩子对自己生疏,便没多说话。但前阵子谈起,他们倒是战战兢兢跟他说,能不能不要为难娘亲……

当时是什么心情,薛况忘了。

但他轻而易举就能判断出,这几个破小孩对他们这一位冒牌的“娘亲”,颇为喜欢。

所以按理说,他不应该拒绝陆锦惜。

只是……

“夫人客气了,这等些许小事,本没有什么应允不应允的。夫妻的名分断了,但血脉的亲情难改。我自也不可能告诉他们你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母亲,也不会阻拦你们见面。但不赶巧,前日他们闹着不想让我与你对簿公堂,我怕他们年纪小不懂事,闹出点什么收拾不了的乱子来,已送他们去了城外老太爷的庄子上,陪老太爷解解闷。今日您该是见不到了,只有等改日他们回来了。”

薛况面色平常,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歉意。

陆锦惜听了却是眉头一皱,不仅生出一种算计落空的挫败感,还同时觉出了几分异常。

城外的薛老将军早不管什么事了,对儿孙也不很在意。

她还在在这府里的时候也从不见府里有谁要去探望,更不用说是薛迟他么几个了。

是因为这一位薛大将军很重感情、重视长辈?

陆锦惜觉得不很像。

只是人话都说到这里,即便是孩子们其实都还在府里只是不想让她见,她也不好说上什么,只能颇为遗憾道:“那可真是有些不巧了,不过大将军千金一诺,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便也不担心您会反悔了。待改日,再寻时间,见见他们,今日便先告辞了。”

“不送。”

薛况客客气气地一摆手,送她到了中堂门口,陆锦惜便轻道一声“留步”,自己朝外面走出去了。

只是在上了回廊,侧转过身顺势回头看那么一眼的时候,只见着这中堂前面的一片都安安静静,除了站在廊下的薛况外,竟空无一人。

空气里一片冷意。

他一身劲装,一个人负手站在那边,固然有一种人莫能与敌的兀傲,可身上也凝着一层隐隐的冷寂。

陆锦惜这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正注视着并未移开,在视线相撞的瞬间似也微微一怔,紧接着便淡淡地一笑。

像风吹劲松,雪压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