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车票钱,客套道:“是我是我,真是缘分……”
话还没说完,司机以为她想套近乎,好方便讲价,把眼珠子一瞪:“缘什么份,我常年跑这条线的!”然后把她手里的钱一下子扯了过去。
她也没说什么,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身体窝了进去。她是第一个上车的乘客,周围还没别人,她说:“好了,老鬼,现在可以给我老实交代了。”
半晌,它问:“交代什么?”
“你为什么知道怎样对付叶雉?”
“嗨,就这事儿啊。人的身体有致晕十一穴,我叫你打的就是其中一个,叫上星穴。”它顿了顿,“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叶家吧?从第一天晚上他说自己姓叶,后来又在楼梯上拦住你,我就确定他是叶家的人,没跑了。”
老鬼常常会跟她讲很多有的没的,她脑容量有限,不可能一一记住,尤其是那些离自己生活特别遥远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这会子,她想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道:“是那个,传说中的……阴阳叶家?”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其中也暗含了一个意思:各行各业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叶家无疑就是所谓的“状元”,立足于金字塔塔尖的存在,听说过的人多,还有不少人能讲得头头是道的,然而真正遇上的人少之又少,对于他们这种一直在底层混饭吃的,的确可以用“传说”这个词语来形容。
危素又是震惊又是无力,她微微张大了嘴,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车厢上面暖气的出气口,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对,是不是感觉特虚幻?”老鬼打趣她,嗤嗤地笑,笑完了继续解释,“除阴阳术外,叶家还自古就精通经脉穴道之理,叶家人自小学习调理之术,经脉往往异于常人,有的甚至可以通过扭曲经脉来转移腑脏,以避开对要害的重击,不过这需要时间,你懂的吧,发大招之前先要蓄个力嘛。”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这一代的叶家人是个什么水平什么地位,但显然那时候他的时间是不够的,而且……他对你也没有太过设防,所以,恭喜你,你得手了!”
“恭喜个鬼啊。”危素瘫着,有气无力地说道。
前门上来了一个乘客,见到她在那里自言自语,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应对这种事情,危素早已经游刃有余了,她拿出手机,假装在跟人打电话:“完了,我得罪了他,完了老鬼……”
她突发奇想,“叶家会不会来追杀我?”
老鬼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她,“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还真不信了,“这种大家族,不都很变态很阴暗的吗?”
“……你电视剧看多了,人家没那么闲。”老鬼说,“你想想呗,你出来行路几年了?遇上过多少人?那些人,你有再遇见过吗?”
危素不说话了,她把头靠在车窗上,叹了一口气,玻璃上被呵出了一小片水雾,她伸出手指头,在上面打了个叉。
一个都没有。
三年,还是快四年了?她也记太不清了,只觉得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如果不是老鬼,她大概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找不到吧。
路上遇见的那些男女老少,有对她哭诉的,给她磕头的,甩她巴掌的,和她争吵的,也跟她笑闹的……无论当时如何,到最后都如船过水无痕,永远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而她是不可能回头去找的。
再见面?不会再见面了。
她说的后会无期,是真的后会无期。
车子发动了,一路向山下开去,危素闭上了眼睛,补觉。
————————————
山上旅馆里,刘三胖子很郁闷。
他的好哥们叶雉进了危素房间之后,他靠在自己床上,极其无聊地在手机上玩起了消消乐,再抬头一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叶雉居然还没回来。
他想:擦,不会干柴烈火的直接干上了吧?老叶虽然不能算是个正派的,但那胎记姑娘看上去可不像那么开放的人啊。
他推开房门,看向斜对面那间房,发现门虚掩着,他踮着脚轻轻走过去,往里面觑了一眼,看见叶雉躺在床上,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刘三胖子走到床边,见他闭着眼,便试探着推他肩膀:“老叶?”
恰好这时叶雉唰地睁开眼睛,把刘三胖子吓了一跳。
他全身无力,脑袋还有些晕乎,脖子上被青莲掐过的那一块又隐隐发痛了起来,有些说不出话。
“怎么了这是,”刘三胖子疑惑地看他,“讲不了话?”
叶雉缓缓点了点头。
“被那姑娘阴了?”他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也不等对方回答,啧啧称奇:“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他提议:“这样,我问你,是,你就眨一下眼,不是就眨两下,成吗?”
叶雉心想,这二货就是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多了,估计早想玩这个。
他倒也算是配合,眨了两下眼,表示自己并不想陪他玩。
刘三胖子哪里肯放过他:“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哪个穴道被点了?”
他无奈地眨了一下眼睛。
刘三胖子非常吃惊地嚯了一声,又连说了两句“不得了啊”,感叹道:“没想到啊,阴沟里翻船啊,你们老叶家也有这一天!这姑娘,人才,有前途。”
他凑上前去还想说些什么,眼尖发现了叶雉胸前衣兜里露出的钞票,倒抽了一口凉气:“靠,你是不是还被她嫖了?”
叶雉果断翻了个白眼。
刘三胖子唰地抽出那几张百元大钞,在他眼前抖得哗啦哗啦响,“你别妄想瞒过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证据就摆着这儿!”
叶雉已经渐渐调息过来了,他把被子一掀,支起半个身体来,想着危素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气,这丫头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他一把夺下刘三胖子手里的钱,对方双目圆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