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阴天的下午,看上去快要下雪了,空中乌云压得极低,层层迭迭,寒风吹过,枯草伏地,更添肃杀。
柳七哈哈一声笑,说:“这么冷的天,蛇还出洞,也真是难为他了!”
只见原本立火把的地方立着一个人——或者说蛇人更合适——他大约只有三尺多高,身材瘦而长,身上和脑袋上的鳞片尚未褪去,身后还垂着一条尾巴,四肢短而弯曲好像蜥蜴,瞳孔是一条竖线,和蛇一般无二。
他两只眼睛中间嵌着一颗的红球,莹莹放光,婵九和寒山刚才在浓雾中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东西。
“是蛇宝。”婵九认识那颗红球。
她低头看美人蟒骨环,对方脑门上的蛇宝比自己蟒骨环上的小一些,但却能自己放光,而且不断变换颜色,有时候鲜红,有时候明黄,有时候翠蓝,好像走马灯似的。
她第一次看到活的蛇宝,忍不住盯着看,看久了便觉得眼晕恶心,有些反胃欲吐。
寒山对她说:“别看了,蛇宝有蛊惑功效,轻则使人昏睡,重则让人疯癫,对妖也是一样。”
而那蛇妖第一眼就看见了婵九背上的美人蟒骨环,尤其是蟒骨环上嵌着的那颗大小惊人的蛇宝。他不为人所察觉地瑟缩了一下,站立许久,才嘶嘶地问:“柳七是哪位?”
柳七嘿嘿一笑:“你怎么不喊我师伯啊?”
蛇妖说:“我无门无派,凭什么喊你师伯?”
柳七问:“你那儿来的?”
蛇妖说:“阴山野狼谷。”
“哦,原来是条关外的蛇,难怪不怎么怕冷。”柳七说,“找我有何贵干?”
蛇妖问:“相生阴阳镜在哪儿?”
柳七抄着手,对婵九说:“啧,徒弟,我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家伙。你看那些剑魔蠢货们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好几天了,也没人敢下来问这句话。”
他也特别干脆地回答:“蛇兄,你说的那什么玩意儿,我从来没听说过。”
蛇妖嘶嘶地问:“要打过才肯说?”
“来吧。”柳七邀战。
他抽出桃花流水刀,凝神等待,但蛇妖没动。
他催促说:“打啊!”
蛇妖转身,竟然下崖去了。
“……”婵九说,“师父,他干嘛呢?”
柳七耸肩摊手,表示不知道。又等了好大一会儿,他脸色突变,问:“你们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寒山自然是闻不到,婵九皱眉说:“好像有点儿腥味。”
“没错,是腥气!”柳七冲到思过崖边,低头一看,暗叫一声不好,只见脚下深崖的枯草中蠕蠕而动,无数的蛇爬出草丛,沿着山石缝隙往上爬。那蛇有花有灰,有大有小,蜿蜒前行,爬得快的已经到了半山腰。石壁险峻,有些蛇爬到高处又摔了下去,但只要没摔死,旋即又往上爬,明显是受了什么驱动。
柳七转头说:“这是个蛇祖宗,估计把华山及周边冬眠的蛇都喊了出来!”
三个人并不怕蛇,尤其婵九,她的武器可是千年蟒蛇头骨磨成的环,但蛇叫人恶心,尤其在数量极多、层层堆栈的时候。这些蛇里难免会有一部分是毒蛇,婵九带着蛇宝可以百毒不侵,但柳七和寒山就不一定了。
婵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怎么办?还是用剑阵破吗?”
寒山说:“不行。我只能发动一次剑阵,对付一哄而上的腐尸蝇可以,对付绵绵不绝的蛇不行。”
“那就只能打喽。”婵九说。
柳七哀叹:“成千上万条蛇,要打到什么时候去?那帮剑魔是不是觉得柳七大爷闲得慌啊!”
三人说话间,万蛇阵又向上爬了一段,最前面的几条蛇距离思过崖只剩三四丈远了。
婵九突然问:“你们怕蛇吗?”
“嗤,”柳七说,“我怎么可能怕蛇?”
“不怕。”寒山也说。
婵九建议:“既然我们都不怕蛇,干脆就躲进洞里,把洞口封上,不让蛇进来好了。至于那个蛇妖,管他去死!”
柳七想了想,说:“万一蛇妖用蛇堵我们的门,堵个十年八年怎么办?我不晒太阳要发霉的。”
“蛇有腥味。”寒山显然也不同意婵九的建议。
婵九托腮说:“算了,你们打。”
寒山说:“好,我来。”
他说着御剑凌空,指着脚下蛇最密集的地方喊道:“神剑火炽真诀!”
只见团团烈火从他的剑尖生出,在空中凝聚滚动逐渐烧成炽热火网,然后猛地向下坠去。中了火炽真诀的蛇纷纷从石壁上滚落,砸到底下的蛇和枯草树枝,又连续引起了大火。转眼之间,寒山就把山壁上的万蛇阵烧出了一个大空隙。
他连放了三个神剑火炽真诀,突然看见崖边的柳七和婵九连连朝他摆手,他问:“怎么?”
婵九指着山下喊:“你看!”
他往下一看,见山坳里的一大片落叶的红枫树已经熊熊燃烧,而且有蔓延的趋势。此时正是冬季,天干物燥,稍微有一点儿火星就能引发山火,何况是有人故意纵火。
婵九喊:“不要烧了,你会把华山烧光的!”
寒山飞到红枫林顶上,放了几个凝冰诀,但凝冰决一般不是用来灭火的,而是用来冻人的,所以效果甚微,火势还是越来越大。
万蛇阵的前进并没有受到山火的影响,火炽真诀烧出来的那个大洞很快被更多的蛇所填补,继续挤挤挨挨地朝着思过崖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