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远秩等人岂能不明白龚远和是在警告,若是龚二夫人再过来胡闹就要放狗。想到他从前纵着追风咬龚二夫人身边丫鬟婆子的劣迹,几人都有些慌。
龚二夫人出了门,便责怪龚远秩:“看见了吧?你口口声声说他好,他就是这样好的?你爹都下狱了,他还有心思游玩,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龚婧琪冷哼了一声:“别说了!咱们是去求人,哪有你那样求人的?”不被人家赶出来才怪,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龚远秩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什么了,将她交给丫鬟婆子,冷声道:“你歇着吧,这事儿你别管了,急也急不来,只能等大哥打听清楚情况再说。既然家里没钱,就别把钱拿出去打了水漂,正经需要的时候又拿不出来。”
龚二夫人见女儿和儿子都转身就走,不由急道:“我不也是因为急,担心你父亲吗?”
龚远秩与龚婧琪懒得理睬她,径自去远了。
龚二夫人愣愣地看着子女走远,耷拉了肩膀转身往回走。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不认识人,明日她去相熟的人家里走走,寻那些以往同她交好的人想想法子,先把人从狱里弄出来再说。银子么,既然从大房那里抠不出来,也逼不来,她也只有自己出了,她不能没有龚中素,这个家也不能没有龚中素。
龚二夫人想心事整整想到半夜,想到心烦处,几次想起朱姨娘来。朱姨娘的主意一向是极多的,眼光也准,只可惜……龚二夫人恨恨地低骂了一声,若不是朱姨娘太过狡猾,她也不会上当,留了这么多年,现在想动手,却是不容易了。
谁都靠不住……龚二夫人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拿了墙角的小羊角宫灯,走到帐后,外间值夜的丫鬟听见声响,小心翼翼地道:“夫人?”
她不耐烦地道:“睡你的觉!”
那丫鬟不敢吭气了。
她掀开帐子,蹲了下去,握住一只床腿,在上面小心地摸了摸,床腿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块薄薄的木板被她掰了下来。她在里面探了探,拿出一叠银票来,逐一打开来看了一遍,叹了口气,抽出面额最大的一张揣在了怀里。
这是她的私房钱,准备将来两个儿子成亲以后,悄悄给他们的。现在看来,是得先拿出来救急了。
龚二夫人认真地挑选了一套暗金色的衣裙,戴上金步摇,搽粉描眉抹胭脂,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没那么苍老落魄。
听见她要出门,管事被唬了一跳:“夫人想去哪里?”眼睛一挤,一个小厮快步朝龚远秩的书房奔去。
龚二夫人看见了,也装作不知道。沉着脸呵斥管事,她的威力管事是知道的,流着汗命人准备了马车,尽量拖延,总算看见龚远秩急匆匆地赶来,方长长出了一口气。
“娘,你要去哪里?”龚远秩拦住龚二夫人。
龚二夫人道:“我去找找以往相熟的人,看看她们有什么法子没有。”
龚远秩狐疑地道:“可是大哥说先不要胡乱花钱。”
龚二夫人不耐烦地道:“谁说我要花钱?我就是去打听一下消息。你们一个个都不管你爹,我总不能看着他受罪不管吧?”
如果她去账房支钱,自己不会不知道,让她出去转一圈也好,省得成日在家里胡闹。龚远秩沉吟了一下,道:“那我陪您一起去?”
龚二夫人道:“我去拜访女眷,你跟去干什么?”见龚远秩一脸的不放心,她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和人争吵的。”为了叫龚远秩放心地让她出门,她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今天吃了药的,很好。其他人不同于你哥哥,舅母他们,我怎会与他们争吵?”
龚远秩见她的笑容恬淡,仿佛从前那个人又回来了,心中有些宽慰,心想她的不讲道理的确也只是对着自家人来,便再三叮嘱,又叫得力的婆子跟了,方放她出门。
龚二夫人一连走了几家,人家不是推人不在家,就是推病,竟然没人肯让她进门。她又是难过又是羞耻又是担忧,硬着头皮去了周同知家,周同知夫人还是见了她一面,宽慰了她几句,说也许只是谬传,叫她不要相信。可听到她要求帮忙与洪知府夫人搭线时,便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接着借口有客人来访,她不得不告辞。
奔波到傍晚,也没有丝毫进展,龚二夫人只觉得身心疲惫,悲从中来,几乎就想大哭一场。忽听有人道:“是姑母吗?”
却是邵五的声音。
龚二夫人恼恨娘家人无情,不想答话,沉着脸不吱声。
邵五却嬉皮笑脸地拦住车,在外作揖道:“好久不见姑母,姑母身体可否安泰?”小心翼翼地往车里探了一眼,见龚二夫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微微一笑,道:“姑母莫要恼我,那些事情是我爹娘他们不对,只是我做子女的,却也不好说父母的过错。姑母委屈了。”
龚二夫人听到他说这个话,心里好受了许多。掀起帘子道:“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