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梦扫看他们,忽而朝容絮意味不明地一笑:“既然你执意要问个明白,我也不多费口舌了。”
说罢,她转身进去传话。
片刻后,她出来传话——只许容絮一人进去。
赤殷和苍辛自然不放心让她一人前去。里头的人毕竟是魔帝,若是动了怒,如何会念及她的恩情。
伏灵以契约印再三保证她绝不会出事,二人才许她自行进入。假如她一个时辰后还未出来,他们便闯进去救人。
*
进入结界后,容絮随伏灵寻了会儿,最后伏灵同她指了路,“他就在那儿。”便回到了镯子内,没再出声。
容絮抬眼眺望,前方山头红花如海,花海中一人背对而立。微风轻拂,花海如波浪此起彼伏,也将他头上的发带吹得轻飘飞扬。
那是她亲手缝制的发带,也是她第一次尝试缝制发带,笨拙得连针线都是歪歪扭扭的。
她本想重新给他做一条,他却说:“没人会在意发带上的针线。”就直接拿了去,用到今日也未曾换过。
容絮正回忆,那人蓦然侧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容絮心脏慌跳起来,如擂鼓咚咚作响。双脚似扎在了土里,再挪不动半寸。
他的身形高大了许多,模样也有了变化,褪去了少年貌。仔细端量,依稀辨得出‘池玉’的五官。尤其那双幽深的眼,冷冷睇来几分探究,似乎她任何心思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容絮怔然望着他,不过一日,物是人非,似做了一宿惊涛骇浪般的梦。
“既然要见我,作何踌躇不前?”淡淡的话音却清晰传入她耳中。
容絮张口欲唤,‘池玉’二字含在口中,又被她碾碎回腹。她将万般情绪收敛于心,朝前走去。
“我有几个问题,还望魔帝给个情面能如实回答。”她称呼疏离,口吻冷淡,不似以往亲昵。
风无怀眉头下意识拢了拢,默然等她继续。
容絮正要开口,忽闻他那方传来窸窸窣窣声,似有东西在花丛中爬动。她走快两步探头望去,顿时惊了惊。
只见他身前跪着一男一女,女子满头白发,脸上交错着扭曲的伤疤,甚是可怖。男子面容清俊,却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像受了伤。
这便是玉波仙尊师徒二人?
“这是玉波和她的弟子。”风无怀似看懂她眼中的疑问,突然开了口,又反问道:“她曾杀了我,你说我该如何?”
容絮被问得莫名,他们的恩怨,作何来问她?
忽而,她见玉波仙尊费劲地抬起头,神色愤怒,嘴巴却紧紧闭着,颇有些奇怪。
“你将他们的嘴巴封了?”
她刚问出这话,忽然一道蛮力将她腰身缠住,往前拽去。容絮惊呼一声,下一瞬便落在风无怀身前。
他又问道:“我该不该取他们性命?”平淡的音调听着似摘花除草般寻常。
被禁锢的容絮挣扎半晌徒劳无用,只好泄气放弃。
她不经意低头,近距离之下,清晰可见玉波仙尊脸上的疤痕交叠成一团团灼烧的痕迹。而她满是伤疤的脸上,唯独一双眼睛分外有神,正紧紧盯着容絮。
眼珠子忽而转向身旁的莫书霖,又望回她,似在求救。
容絮视线落回风无怀脸上,紧张地抿了抿唇,道:“即便玉波仙尊杀了你,你找她报仇就是,为何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你是指莫书霖?”风无怀左手一转,莫书霖即刻被掐着脖子拽了起来,整个人悬在容絮身前。
他道:“玉波用我的魔骨帮他续了十万年的命,他何来无辜?”
“魔骨?”容絮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茫然地看着神情痛苦的莫书霖。
“我给你看看。”
玉波仙尊听见风无怀这话,吓得浑身一颤。她拼尽全力挣脱他的束缚,口中不断呜啊地喊,却无济于事。
她的法力在这十万年间因净化莫书霖的体内的魔气而渐渐耗尽,仅剩的力量用来维持两人居所外的结界,如今自保都难,谈何救人。
莫书霖垂眸见她急得眼泪直流,缓缓张口,哑语道:“若有来世,弟子愿与师父结发一生。”
容絮正寻思‘魔骨’是何物,面前的莫书霖猛地被风无怀施法拖至半空,只见他周身瞬间燃起大火,熊熊烈火眨眼将他吞没。
莫书霖的声音被风无怀解封,焚身之痛无法压抑,痛苦的嘶吼声响彻山头,听得容絮心惊肉跳。
风无怀无动于衷地垂看跪在地上的玉波仙尊,道:“阴阳火霜印的焚身之痛,可是较之百十倍,你好好听听。”
玉波仙尊瞪着泪涌不止的双眼,狠狠地剐他一眼,却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莫书霖在烈火中痛苦哀嚎,凄惨声穿破她耳膜,扎得她痛不欲生。
直到莫书霖的肉身被焚尽......
容絮惊骇万分地看着半空中的白骨,已吓得面色尽失。就连玉波仙尊因莫书霖之死而自断性命,再被风无怀一掌灰飞烟灭,她也无半点反应。
“你为他们心痛?”风无怀指尖扫过她脸颊的泪。
容絮眼睛颤了颤,目光缓缓聚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心痛吗?
她并不认识玉波仙尊师徒二人,对于他们的死,她最多是可怜和震惊......但心口的确隐隐作疼。许是心痛自己悉心护在掌中的人,却逼迫她直视焚烧活人的惨状。